李紈卻回頭將那屋門掩了,又用裡頭橫栓插銷了,自己坐在那綉床上略略發愣。
惜春倒有一些慌懼,陪著小心依著昔日里稱呼問道:“嫂子……尋我有什麼話吩咐……惜兒自當好好聽話……” 哪知李紈嘆口氣,卻冷下臉,只道:“惜丫頭。
你趴下。
”手指便指眼前那張條凳。
惜春心下一慌,原來賈府幾個年輕姑娘小姐,都是長嫂李紈自幼呵護管教。
惜春那至幼之時,也是隨著賈蘭等一起學說話走路,都是由李紈教養,此刻學習,也是一般,即說是“趴下”,就是要打的意思。
這昔年裡,兩三歲小孩子,不論男女,若是犯了寧榮兩府家中族規,趴了打幾下臀,也是賈府教養子弟之意。
只是略略長大些,到了六歲以上,男孩子也就罷了,女孩子若說打那臀兒,未免有些羞澀之意,也不成體統,便就免了,只打手心。
倒是如今園內為奴,李紈教養一眾幼女,既要讀書寫字,又要教養禁臠奴德,那規矩倒比昔日大家子族規,何其多了幾番。
還是鳳姐那日過來看,見李紈因巧姐哭鬧,打巧姐手心,問為什麼不打臀,李紈說女孩子家怕不妥當,哪知鳳姐卻立了柳葉眉,張了丹鳳眼,只道:“如今哪裡還能以真正的主子小姐身份教習,從小就學著怎麼羞恥一些,才是正理……”親自當眾,將巧姐褲子連內褲都脫了,在那小巧雪臀上打了三四十下,才算立威定了規矩,背後又和李紈暗地說項:“這些女孩子遲早要供主子受用的,我早反覆琢磨了,即要養成驕傲天仙,又要訓成恭順女奴,才真正能對主子之心意呢……打打臀兒便受不得,那回頭主子要辱玩時萬一尋死覓活的可怎麼得了?我自己親女兒,再不會害她的……”李紈亦覺有理,自此,這塾里更是立了規矩女兒家也一般要打,如今說“趴下”就是要打的意思。
惜春心下雖惶恐,卻也不敢犟,只是心下覺著自己這大嫂子向來和睦良善,今兒自己連字都沒寫書也未曾背,究竟有什麼錯兒卻說要打。
只是即說了,只能楚楚可憐,將身子在那凳兒上伏了,背脊小臀沖著李紈,聽憑她發落。
李紈瞧一瞧她嬌小玲瓏的身子,見她一幅不知所措卻又只能恭順聽罰得模樣兒,本來一腔子惆悵,卻添了幾分好笑,怕給惜春瞧出來再沒敬畏,便收斂了笑容,從那綉床枕邊卻取出一根松臘木尺來,見惜春今兒穿得也湊巧,本來外頭是領大風毛之披風保暖,只因為這會子到了屋內,適才就褪了披風,此刻上身一領粉綠色綉月季紋子小棉襖,下身卻是內貢來的一條軟綿素月色薄棉貼褲,這等褲子其實甚是貼體,兩條小腿被裹的緊緊的,幼女細巧玲瓏的腿上線條格外凸顯,兩條細細素色小人腿兒,倒看得人頗想親熱摸上一摸,只因薄棉,雖然織造細密,到底外頭只用披風遮著,那上身棉襖下擺也長,倒好似一條小裙一般,堪堪遮到大腿之處,此刻背脊向著李紈,自然將整個小屁股都遮擋了。
李紈瞧瞧她兩條素棉裹緊的腿兒,心下也不由一盪,想著那小女兒家屁股,自然在棉襖下頭,也由著那褲兒緊緊包著,豈非多有風月撩人之色,心下也不由啐那內務府,連這等小女孩子的衣裳,其實都暗藏這許多風流玄機,當真是不堪。
她想是想來,口上卻不肯鬆懈,又只命道:“自個兒將棉襖撩起來。
” 惜春聞命,更知真的要打,心下苦楚,也不知自己究竟做了甚麼錯事,奈何園中規矩便是如此,此刻說要打,正是又怕疼又怕羞,想到既然叫自己撩起,只得將自己那棉襖的下擺裙,自己乖乖的向自己背上撩去,將自己背一條素月色薄棉貼褲包裹著的一方精緻的小屁股,呈露出來。
她雖年幼,此時自己亦是覺著,這等棉貼褲子,連著腿兒,包著小股,要做這等袒露之姿,竟是分外的羞恥,竟是沒來由覺著丹田裡一陣陣哆嗦;心下更是酸楚,眼淚已是流下來。
只是李紈即是師,又如母,園中規矩“女兒家就是要羞的”日日耳融目染,更是鳳姐立威,早早說過這稻香村裡小女孩打臀之本意,連她自己女兒,都直接脫了褲子打過,何況今兒,李紈既只命她撩起外頭棉襖更是小事,只得口中含著哭音卻依著規矩哀求道:“必是惜兒做錯了事,就請嫂子責打……” 這一等楚楚婷婷,連著乖巧聽話,自揭棉襖,將那小女孩屁股乖乖送上的模樣兒,當真我見猶憐。
李紈瞧著她的小股,圓圓嫩嫩,小巧可愛,指掌堪握,綿彈玲瓏,倒跟一個堪堪未熟透的小桃子一般,如今裹在那薄若片翼的彈棉布料下乖乖沖著自己,竟有那一等“堪由蜂狂催新蕊”之魅惑,未免也是心下一盪。
這李紈本是慈心人,有時幾個女孩子犯了甚麼規矩,說說是要打,也未免有那一等不忍心,嚇唬嚇唬亦就罷了,也是常有的事,這惜春也未免抱著僥倖。
哪知今兒李紈,竟是咬牙冷了臉,用那戒尺就在惜春的臀兒上“啪”得抽了一下,雖不甚重,那惜春又懼又羞,嗚嗚便哭了叫疼,卻聽李紈道:“你知道自己錯了甚麼,倒要嫂子不得不責打你?” 惜春此刻倒隱隱猜到幾分,奈何也不敢說,只是勉強抽噎道:“惜兒不知是哪裡錯了。
只是嫂子歷來疼我,既說是錯了,必是真錯了……” 李紈聽她嘴巧,心下也是一笑,卻又勉強忍住,又在她臀上“啪”得抽了一下,這一會卻越發輕了,惜春也不甚疼,知道越發怕越發委屈,抱著那凳兒就止不住嗚咽著哭,卻聽李紈道:“你倒學會了許多伶牙俐齒,我只問你,適才情妃說叫你晚上去天香樓服侍,要玩玩你身子,你答了什麼?” 惜春身子驚慌一顫,知道果然是此事,低了頭紅了臉,心下當真是委屈難過,只得回道:“我答……我沒答甚麼話。
我就說了個……說了個……不要。
”說到“不要”兩字,再忍耐不住,偷偷回頭,去看身後的嫂子李紈。
其實這李紈本來心慈安分,近日來卻是滿腹心事,別有所想。
她本是一片慈母掛心,自入園為奴,暗地裡萬念俱灰,只是惦念自己兒子賈蘭而已。
只是園中此等規矩最是嚴甚,所謂一朝入園為奴,便終身只是主子玩物,若挂念外人,便是子女父母,至親至近,也是有別,若說念者是女子,便不做計較,若是男子,哪怕是親子親父親兄弟,亦算是有大罪。
她又怕事膽小,每每遠遠瞧見弘晝,想跪地求告賈蘭之生死,卻又不敢。
哪知近日來鳳姐這裡卻又傳來消息,說是王夫人薛姨媽伺候得好,弘晝淫樂得意之下,居然賞了個天大的恩典,將賈蘭、薛蝌等幾個未開蒙本來是要閹割入宮伺候的小孩子,一併自內務府撈了出來,還發配了差事去京郊陪罪余的宗室讀書。
李紈雖不大懂裡頭禍福,但是幾次去見寶釵求教,那寶釵才安慰她,只說這等下場,實實在在是主子天高地厚之恩,非但性命可保,終身衣食無憂了,甚至將來一旦有什麼機遇,隨著幾個宗室再翻身出來也是有望的。
她得了這消息,當真是喜得泣了一夜,一時真恨不得立時給弘晝奸死了換些快活,以報主子恩典。
卻又堪堪想起這份恩典其實來自王夫人姊妹倆遭辱被淫的伺候,才想及王夫人卻是自己兒子的親祖母。
一時又覺著有愧,可憐自己婆婆已非青春年紀,卻還要這等含羞忍辱,取悅主人,幾十年貞潔典雅之侯門貴婦人,要和親妹妹一起,用盡機巧,讓主子凌辱換取歡愉,自己這做母親的,卻不曾有這等能耐,不由又恨自己無能,竟然全讓婆婆受辱擔當。
更有一層,弘晝又不封兩位夫人位份,說起來她是園中“小姐”,論著尊卑比迎春、探春等人都要高了一頭,那王夫人姊妹如今頗為忌諱這一層,每每相見,最是恭敬,自己對著更添尷尬。
還有一層上,她自也是弘晝性奴,供弘晝姦汙玩弄之人,此時時日已久,園中美色眾多,弘晝也非常常賞玩自己,於那昔日貞潔婦道,早就以為自己忍了忘了,只當自己生就這具身子,便是弘晝受用之器物一般;哪知只每每見到王夫人,卻有一番別樣慚愧臉紅,總想著自己的身體,應該只有眼前此誥命貴婦人之兒子才能玩得,自己居然不守婦道失了貞潔,做了性奴等類,見了王夫人,總要想起亡夫來,有些怕見婆婆的意思,一時更是添了難過,總想著要想法子,讓弘晝可以再多寵愛王夫人姊妹,或者賜一封號才好。
卻又知這等事體自己其實無可奈何,王夫人是鳳姐姑母,薛姨媽更是寶釵母親,鳳姐寶釵二人園中威勢,弘晝寵愛奸玩,遠勝自己,她們都無可奈何,自己又有什麼法子可想。
不免終日為此事鬱鬱不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