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廂,薛寶釵一身牡丹落地雅丹粉蘇綉裝,攜著一個才十二,三的雪琢粉砌的標緻小女孩一起過來,身邊伺候著得卻是原本薛蟠的侍妾香菱。
那寶釵雖然自己也年方十五,卻是款款大方,沉穩嫻淑,不肯失態,過來就沖鳳姐一個深福,口中道“見過小主。
”鳳姐忙滿面春風的攙起。
剛要答話,遠處又來一群腳步聲,二人抬頭去看,卻是住在園子西邊的眾人,尤蓉,帶著邢蚰煙,尤二姐,尤三姐,李紈五人一併過來。
大家廝見過。
卻又不免羞慚。
雖說近日往來多了,今日相見,卻又自不同,其實是在這裡恭候自己後半身的主子男人。
一時不免有些不好開口。
半晌,那探春見大家無語,便打破沉默道“似乎還有人沒到?”鳳姐用眼色詢問身邊的小丫鬟們。
一個小丫鬟回到“小主,姑娘,黛玉小姐,昨兒晚上就又犯了咳喘,是來不了了;妙玉姑娘得了桃花癬,前幾日秦小主去櫳翠庵進香,今日也脖子發小紅點,按園子里的規矩,現下是不能來人多的地方,都已經回了月姝姑姑的。
”尤蓉環顧了一下四周,想想了道“還有湘雲小姐呢?”那丫鬟又回到“已經派人去催了。
”那寶釵想了想道“各位小主,姑娘們,主子要來了,我們站在這裡迎接似乎不恭,不如都跪了吧”。
鳳姐笑道“還是妹妹懂禮數,想得周全,我倒混忘了”。
於是眾人以鳳姐,尤蓉為首,一排人都跪了下去,隨身的丫鬟都跪在身後。
只望著怡紅院的彩石方磚路的遠處望眼欲穿。
過一會子,遠處來了四個引路的宮女帶了幾個太監來,眾人以為是弘晝來了,正要叩拜,才方見不是的,只是宮女帶了太監取了佛手、香爐、漱盂、茶盅、蓋碗、絲巾等物來備著…… 又過一時,遠處傳來笑聲,卻也沒有多大的皇家氣派,但見有一引路丫鬟弓著身子退步著帶路,卻是顧恩殿的丫鬟奴兒彩雲,不知怎得被分配來引路;身後跟著幾個宮女,左右分雁翅簇擁著一青年男子,玉服華貴,氣宇不凡,織龍綉寶,明黃裝飾,竟然只是背著手步行一路,走在前頭。
再後頭卻是一眾隨從太監。
身側仍然跟著那侍女月姝,還有七八個宮女,兩三個太監散亂跟在最後。
想來必是眾人之主當今皇帝幼子和親王愛新覺羅。
弘晝。
見走近了,鳳姐,尤蓉便帶著眾人跪伏下去,口稱“奴婢等參見主子!”弘晝見狀一笑,邁上前一步,用手虛抬一下道“起來吧”,鳳姐等忙又叩首道是。
彩雲原是伺候過王夫人,和襲人甚熟,此時和襲人使個眼色。
襲人會意,忙引著王駕進了院子,那怡紅院門上匾額未除,仍是那“怡紅快綠”四字,進得紅漆院門,繞過雕琢著五子奉親的青石影壁牆,穿過一方種滿了月季的小花園,就步入了怡紅院之正廳絳芸軒廳堂。
兩邊的四對宮女先是入內,將正廳正中之鋪著白狐皮的太師卧榻靠椅撣拭一番,分左右雁翅侍侯,捧著汗巾、香爐、茶盅、佛手。
那侍女月姝便引著弘晝入內駕坐。
襲人見眾人進來,覺著廳里人多不便,便引著幾個怡紅院的丫鬟在正廳外的抱廈里候著。
鳳姐和尤蓉引著眾人隨後迤邐進來,對著弘晝又是行跪叩之禮。
弘晝只和藹的叫大家都坐。
眾人四下觀瞧,房間里太監只排了七張椅子,一色都是楠木銀絲椅左三右四,眾人學摸著該是鳳姐,尤蓉,可卿,寶釵,黛玉,湘雲,李紈的位置。
鳳姐,尤蓉,寶釵,李紈便坐了。
旁的人不敢亂坐,且就侍立兩邊。
一眾各房的奴兒丫鬟便侍立在各房主子身後。
到此時,鳳姐才敢偷偷正眼看著和親王爺:身量高挑,略見清瘦,眉如劍張,目似星闕,耳略招風,鼻引龍筋,肌膚白凈,一塵不染,果然是一表皇家人才,只是略透著幾分和藹之外,嘴角微俏,身形略倦,還有幾分玩世不恭放蕩不羈之色,不似想象中的威儀赫赫皇子風範。
穿一件明黃色綉莽龍阿哥衫,扎一條正紅色寬幅腰帶,腰帶上珮著一面羊脂方篆字漢白玉,系一個正紅色如意金絲紋香囊。
正笑笑得望著眾女。
弘晝坐下,已是彷彿自說自話,笑著言道“下次進園子不要再通報了,折騰著沸反揚天的,這是本王的行宮,本王這是回家了么,哪裡要那麼多人來接駕還成。
怎麼樣?這幾日園子里住得可還習慣?”鳳姐揣度著最後一句話,該自己應答,這頭一聲答對弘晝不敢怠慢,柔笑著斂容,斟酌著字眼回道:“回主子,受主子恩典,姐妹們都沒什麼不習慣的。
都住得挺好。
奴婢們自知身份,不敢要求旁的,只是日日盼望主子早日臨駕,好侍奉主子……”弘晝滿意的笑道“好,好。
此處今後也是本王的行宮,本王自然是要眷顧的。
聽說園子里有人病了?春末最易得病,你們也要好生保養才是啊。
”尤蓉見鳳姐風頭太勁,忍不住插口道“回主子,秦小主和妙玉姑娘都得了桃花癬,其實也不礙的,只是怕過了其他姑娘,按規矩是不能來人多的地方的。
黛玉小姐昨日犯了咳喘,也不能來,如主子還是要見,奴婢這就差人去叫她們。
”“不必了,總有見的時候。
既然身子不好,何必急在一時。
”“主子,還有湘雲小姐,不知怎麼遲到了,已經派人去催了。
”“無妨,本王來得快,她女孩子家腳步慢也是有的。
”“是”弘晝取起身邊的團龍御窯蓋碗,用了一口接著道:“雖然今兒人不全,也來了不少,以後本王入園,也不必都來覲見,稱著今兒人多,也有一些話,要叮囑你們。
”鳳姐等見王爺的話頭已經帶出來下旨吩咐的意思,不敢怠慢,忙攜著眾人又跪下,伏倒在地,口中直稱“奴婢等敬請主子吩咐”“恩……”這次弘晝也不立時叫眾人起來,只是一笑,停了。
原來他見眾人跪伏在地,一地的美臀,不由心中又是一盪,又接著道“你們都抬起頭來……恩……既然進了園子,從此就是本王的禁臠,禁臠之德你們懂么?”鳳姐等聽問出這等話來,小心翼翼羞答答不敢抬頭也不敢不答亦不知怎生答對才是,只能胡亂答個“是”字。
“禁臠不比妻妾,更要仔細著侍奉本王,用得自然是你們的身子。
只是光用身子還不夠,本王更看重的是用心,用心可知道……”眾人跪著此時都加了小心,都想著王爺所指的意思,口中只能繼續答個“是”“你們不要跪著,都起來坐著吧”。
眾人都答“是”。
便仍然起來燕燕坐著。
“你們幾個說說給本王聽聽,要怎麼才能算是用心呢?”眾人沒想到有此泛泛一問,一時竟不知如何應答。
寶釵羞紅了臉龐低頭看地,紋絲不動。
鳳姐,尤蓉,李紈亦是琢磨不知王爺所指,何等才算是“用心”。
“你們要用心去想,本王現在除了王府,只有這一座行宮,必然是要常來的。
只是本王臨幸行宮,都如同有此一問,一時自然答不周全,只是日久用心,希望你們都能給本王色色不等卻又循人慾知天性之答“。
鳳姐等越發覺得沉默不妥,正要開口卻實在不知怎麼開口,寶釵看看看不下去,只能開口道”是,奴婢等必然謹守奴婢之德,一定努力領會主子'用心'之旨意。
思慮周全,必要主子歡娛才好。
“弘晝點點頭,又飲一口茶水,眯著眼睛環顧了一下屋子裡眾人,眾人中倒有一大半不懂這王爺的眼色,唯有鳳姐等幾個嫁過人的熟悉,此乃男人生了色心之眼神。
鳳姐等知道王爺這一環顧,已是在挑他第一個要臨幸的對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