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者請自重 - 穿越者請自重、玖 (1/2)

鄒儷有點後悔跟著這叫楚雲琛的男人同行,這人給她的感覺就像頭野獸,凡事憑本能與直覺,如同她第一次見到他殺人那樣。不過確實講,她沒親眼見到他殺人,是回過神時發現馬匪全軍覆沒,不曉得他是使了怎樣的手段。
邠涼這座綠洲小城是個無人管治的地帶,住這兒的人都單純得很,他們提供過客飲食跟水,以及給坐騎的糧草和其他必須品,比如地圖和人力,也就是嚮導。
可是馬賊將這兒佔領,一下子成了空城,楚雲琛說把馬匪全滅的消息放出去,逃跑的人就會再回來這兒,鄒儷就跟著他往更西北的地方行走。
他們找到城裡的駱駝並準備許多水和乾糧前往東墀國,途中休息就直接靠在駱駝身上,楚雲琛仗著真氣護體根本不擔心有蠍子蟲蛇侵害,鄒儷卻很為難,但還是只得抓緊時間睡覺。
於是在一個滿天繁星閃爍的秋夜裡,楚雲琛被異常流動的空氣和風沙擾醒,他醒來看到沙漠中有個人手舞足蹈的跳著,想起很久以前姐姐和族人一起圍繞篝火跳的舞,懷念淺笑。
跳舞的人尖叫:「笑什麼快來救我啊!有東西爬到我褲管里啦!啊啊啊、呀──鑽到上面啦!」
楚雲琛大概清楚情況,隨手一掃就凌空點了她的穴,過去像搜身一樣兩手在她身上拍拍,在肚子摸到一條東西,便伸手往衣襟里把蛇揪出來扔開。鄒儷雙眼瞪大,一個「你」字跳了五、六遍還沒講出半句話,反倒是楚雲琛揚首想了下才道:「一時忘了你是女子。我是無心的,你要是讓我負責,我只得去出家了。」
「混帳!」鄒儷氣得咬牙切齒,但她知道自己打不贏,也沒打算揪結這種事,回頭拿起劍在月下沙漠開始耍劍法宣洩。
楚雲琛吁了口氣搖搖頭,走回剛才靠著的駱駝面前摸摸牠脖子說:「沒事了。」
鄒儷要是知道他對駱駝比對自己還親切,肯定又會更火大,她的劍式凌厲如針雨,主要是快攻,楚雲琛像在觀賞表演,一手擱在屈起的單膝上,等她發洩完。
鄒儷挽劍收勢,瀟灑的將長發往後撥,斜眼睞向楚雲琛,一派高傲的姿態朝他走來,隔了些距離坐在他旁邊,問說:「你怎麼會進沙漠?」
楚雲琛聽了抬頭凝望星空,沒有應聲,鄒儷輕哼道:「不想答就算了。」
「我想確認一件事。很急切,很重要的事,大概也是在逃避同樣一件事。」
「什麼事?」
「還不清楚,所以說不上。」
「噢。」
「你又為何到這兒?」
「我找我姑姑啊。」
「鄒支天進了沙漠?」
「我打聽到的消息是這樣。」
「你一個女孩子怎麼打聽?」
「嘿。」她拉高音調,表情誇張的說:「我怎麼是女孩子啦!我花錢買消息不行?你少瞧不起人!」
「沒有這意思。只是覺得你初生之犢,脾氣又大,需要人教一教。」
鄒儷瞇眼,驟然起身將劍鋒對準楚雲琛一隻眼睛說:「你是指我沒教養是不是?」
「這不是脾氣大是什麼?」
「信不信,我,拿你一顆眼珠去泡酒。」
楚雲琛忽地淺哼了聲,對她說:「你要是能解我心中所惑,給你一隻眼睛又算什麼。」
她感到有點窘迫,自己氣勢莫名弱了不少,啐了聲罵他一句瘋子又坐回原處,丟了句話問說:「你有什麼疑惑,講來聽聽無妨。」
「我有個朋友,他和一個男人以兄弟相稱住在一起。」
「感情很好嘛。」
「也沒有。」
「沒有為什麼住一塊兒?」
「只是想有個照應,那劍客後來在外頭做事,去外地好幾天都沒消息。後來他們住的地方起了一場瘟疫。我朋友跟大夫、病人被關在一小片區域里自生自滅,他本想,反正自己活得太久也沒意思,不如盡一己之力能救幾個是幾個,萬一病死就被拖去燒,劍客回來也不會發現他不在,只會以為他離開了。」
鄒儷歪頭想了下,打了個呵欠,沒打斷他的話,他接著講說:「可是沒想到劍客卻趕回來,還闖進被官兵圍守的地方找我那朋友。我朋友看到劍客出現,忽然捨不得就這麼走了,但是劍客的僱主卻將人召回,劍客不得已又要離開。」
鄒儷終於忍不住插話說:「我提幾個問題行不?」
「講。」
「你朋友很老?」
「非常老。」
「你朋友是男子,劍客也是男子?」
「都是。」
「他們是忘年之交啊……咦,難道你朋友喜歡劍客?」
楚雲琛想了下,淡淡笑應:「不清楚。就是不清楚才困擾。」
鄒儷又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撇嘴說:「哼,困擾的是你朋友怎麼是你,關你何事,我看啊,你就是你朋友吧。」
楚雲琛面色不改應說:「你瞧我的模樣,像是很老的么?」
她微微鼓起臉頰,瞇眼細察,不甘心道:「是不像。你混淆線索對不?你就是你朋友,你朋友不老。」
「他很老,真的。」
她將長發重新紮成馬尾,躺到駱駝身上仰望夜空,嘆氣道:「那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沒在一起了。我朋友走了,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那個劍客,他覺得劍客喜歡的是那僱主。」
「咦,他都沒想過要爭取?萬一僱主不喜歡劍客怎麼辦?」
「他連自己是不是喜歡劍客都不清楚,怎麼爭取,劍客是個聰明人,從來不需要人擔心。劍客是九命怪貓,死不了的。」
「要是連你朋友都不擔心的話,我想他只是出於朋友的好感,也不是那種喜歡的意思吧。」她開始清點駱駝身上的東西,回話的語氣開始有點事不關己。
「嗯。」
鄒儷似乎覺得自己說話太輕率,偷瞄了眼旅伴,又說:「這只是我聽來的感覺,算不準的。你跟你朋友不管怎麼想,先靜下心才是。靜下心才看得清自己和世間的面貌。」
「你不太像會說這樣的話。」
「是我姑姑講的。我姑姑可是地上女將軍,我很敬佩她。我爹老是罵我損我,說我一點都沒姑娘家的樣子,為何我就得按別人的意思活成別的樣子,我也有我的理想。我瞧我姑姑就可以,為何我不行?」
「你跟你姑姑感情很好?」
「沒有。小時候感情是很好,後來我爹氣她亂教我,把她趕走,她只給了我一本劍譜。我的武功是自學來的,我爹發現之後將我毒打一頓,還將劍譜燒了。但他燒也沒用。」她鬼靈精怪的勾起一邊嘴角笑了,指指腦袋說道:「我記在這兒了。」
她將東西重心安在駱駝身上,楚雲琛將他負責的傢伙也安撫好,她說:「走吧。」
路上鄒儷駕著駱駝跑到他旁邊問:「對了,你朋友有跟劍客談過沒有?」
「沒有。心事未定如何談?」
「就試探啊!」
「他會怕。萬一劍客從來都不曾、將來也不會對他有別的感覺,他們之間可能會因此結束。所以,我替他到沙漠里找萬佛窟,千佛洞。求盞明燈。」
「楚兄,你對你朋友真好。」
「做朋友得講義氣。」
她眼睛發光把駱駝趨近,諂媚笑說:「那我跟你交個朋友吧。有機會我招待你來我家鄉玩,將來我要是有難就報你的名字,你來救我。」
「我不交酒肉朋友。」
「沒啊,我不請你酒肉就不是酒肉朋友了嘛!」
遙遠沙漠里,楚雲琛在流浪,被一個古怪的男裝女人纏上。
***
話說晉珣所在的地方,雖說地小人貧,但還是有幾樣特產,比如這兒的水質特別好,配合土質能栽植一些果樹。雖然晉珣花許多時間和衛璣相處,但該做的事一件也沒落下,這會兒又要和當地官員一起參加入秋之後的祭祀活動。
衛璣自然去湊了熱鬧,名義上他還是晉珣的護衛,雖然根本沒什麼機會讓他出面露兩手。說到這兒的官廟,據說是前朝某位王爺的府邸所改建,一些規制比晉珣住的地方都還要體面華麗,這廟像是佛道合一,左右門神是韋馱及伽藍,小時候衛璣常將後者認成他所知的關公,但後來才想到這世界哪有關公這號人物。
不過佛教神祇卻大同小異,祭拜神明祖先和一些節慶習俗都和他從前的世界差不多,他猜想這雖然是另一個空間,許多事物的進展、人物輪迴轉生這種事,說不定是依循相似甚至相同軌跡的。
要不然這兒沒有關公卻有韋馱又怎麼解釋?
建築物大抵上跟衛璣印象的廟宇一樣,門上的牌匾、石鼓、門釘,他念高中參觀古蹟時老師就說門釘是按易經內涵去排列,但他不曉得這裡照什麼邏輯,莫非也有個周公,而且一樣有易經?
金石絲竹聲伴隨祭祀活動響徹老街,衛璣跟著一行人走,漸漸神遊天外,王爺府所改建的廟特別繁華,有許多細節吸引他,他雖不懂,也跟著一般百姓那樣看著牆上的繪畫,畫的典故是他陌生的,他心想回頭再去問晉珣,聽人講故事,接著又觀察敞廳前後的大柱,因為這兒的屋頂相當沉重,柱子就立得特別多,雕飾彩繪弄得他有點眼花。
正拱垂花間兩側直角的雕刻叫雀替,那兒雕了一個行龍蜿蜒,他目光慢移至通樑下的通橢,花鳥故事都被當日工匠藻飾於此,官兵開始將間雜人等驅出廟外,衛璣拿了一道牌令免除這種待遇,被請到廳旁的水廊佇候。
更響亮的鑼鼓聲近了,外頭迎神的行列巡行完歸來,衛璣還搞不清楚這間廟到底拜什麼,神明的封號很長,念完得喝杯水,字又寫古字,衛璣連辨識這時大梁國的字都有點吃力,遑論是古字。
剛才被請走的人說這是太元真君廟,也不知掌管什麼的,當地香火鼎盛,兩旁供奉的分別是四位龍王及這兒的土地,往後還有其他神明,廟裡有口古井,傳說井裡有隻蟹精,所以被講成寶穴。
晉珣穿著傳統禮服佩劍走在行列前段,旁人各執禮器隨行入廟,那身衣裝看起來很不好行動,衛璣覺得氣氛肅穆得有點壓迫,就悄悄從旁門溜到外頭喘口氣,身上還有廟裡檀香的味道。廟外有一排蘋婆樹,花開極盛,有的已經結果。
「夏天明明就過了。你們開花結果不是太遲太慢了?」衛璣取笑它們,開始摘這些燈籠小花的果子,水煮或烘烤后的味道像栗子。
衣兜里都是果子,他也不管什麼大廟祭祀了,乾脆跑回玨簃去煮鍋水來搞這些小果子。念頭一起,衛璣已經在跑去玨簃的路上,他不管下人們打招呼,直直跑去廚房跟廚子交代,自個兒添好茶水回院里等,坐在竹編椅上翹腳等零食吃。
衛璣心想,這世界是他陌生的又如何?每個人生來對一切都是陌生的。他對原來的世界有很多留戀的事物,從沖水馬桶、便利商店一直到電腦網路跟遊戲,卻沒有特別放不下的人,因為他從小就覺得感情不可靠。
在一起快樂就好,像嚼口香糖一樣,入口滋味特別香甜有勁,無論現代或古代不都是這樣?衛璣現在吃著燈籠花的小果子,想起楚雲琛的事就一笑置之,那個人走得那麼瀟灑,他何必挽留。
「你就走吧。越遠越好,隨你開心好了。我也要過得開開心心的。」衛璣多塞了幾個煮好的果子,煮的鬆軟好吃,他留了些要給晉珣,再跑回房間搬來一張琴岸,還有掛在牆上的古琴。
他把琴擺好,不遠走廊有幾個下人察覺他要撫琴,不由得緩下步伐偷瞧,畢竟這個衛公子生得俊俏不凡,想來除了劍術,琴藝也是一流吧。
殊不知衛璣一手撩過琴弦,拉開嗓門毫無意韻高唱:「滄唉、海唉、笑──偷偷兩暗潮──潮起咿──潮──」
樹上爆出吱嘎慘叫,好像是一隻小貓頭鷹從樹上驚嚇摔落,衛璣聽到那些下人發出恐慌的「噯訛!」的怪叫就逃跑,撓著額頭納悶道:「這麼難聽啊?哈哈哈哈。」
「我是故意唱這麼難聽的。」他自言自語,以前在山谷給楚雲琛唱歌還挺正常,現在卻沒心情唱了。琴當然也是亂彈,他根本就沒學過古琴。有些小說寫穿越文,會讓角色賣弄一下學到的詩文跟歌曲,他當時覺得徹底犯規,現在卻覺得如果用自己所知在這世界謀生存,也是種手段。
沒穿越過的人自然講風涼話,要是自己被丟到一樣的處境,或許想法又變了也不一定,但衛璣穿來的時候是高中,真正會的事情就是玩樂,念書他也不太認真,會的技能說得上是零。
要論個性、才智、觀念,他沒一樣能跟在這兒遇到的人比,就連苗穹岸和宋言琬都遠勝過他吧。而武功,簡直像是楚雲琛施捨或強迫推銷的,但學了還是用不上。
「砰。」
「什麼啊?」衛璣口氣不好的回頭瞪人,發現是晉珣撞上庭院小門的門板,正摀額失笑。
「真是驚人。」
「你怎麼跑去撞門?」
「剛才聽到你的琴音和歌聲,我還在想你是誰,原來是衛璣。因為太訝異,一個沒留神就這樣了。」
衛璣走來幫晉珣察看額頭,有點尷尬又赧顏道:「這也能害你撞頭,虧你還能在宮裡斗到長大。」
「所以說剛才你的表演有多驚人啊。」
「別再講啦。」
「印象里你擊鼓還行,怎麼這琴藝如此的、咳嗯。」
「鼓又不難。咚滋咚滋咖咖咖。」
「什麼?」
「沒事兒,當我發神經啦。」衛璣拉著晉珣的手讓他坐到椅子上,跟他說:「你等我。」講完就跑去拿藥油過來,晉珣躲開不肯讓他上藥,兩人開始使出小擒拿。
打鬧了會兒,晉珣才罷手妥協,衛璣嘿嘿賊笑拿葯幫他擦,邊問:「幹什麼不讓我擦藥?」
「那味道我不喜歡。」
「幼稚。」衛璣翻白眼說:「還當是什麼了不起的原因,比如你中了毒,配合這個藥油呢,你的毒就會發作什麼的。」
晉珣眼神有些異樣,用手輕輕戳了下他太陽穴說:「你鬼點子真是不少。」
「知道我厲害了。還敢不敢夜裡這麼欺負我,吭啊?」
「那我只好白天來了。」晉珣突地將人拽到懷裡,藥油滴了些出來,他不在意,只把衛璣箍緊,混著某種偏執的情緒在他耳畔低語:「衛璣。你是我的。」
衛璣表情抽動,心想這不是什麼言情小說才有的對白?哇擦,太好笑了!
晉珣側過臉親吻衛璣的耳朵,並沒留意衛璣憋笑憋到扭曲的表情,他又說:「小璣,往後你就在我這兒好不好?喜歡什麼我都給你弄來。」
「你真當自己在養雞啊。我可生不出蛋來啊。」
晉珣的手伸到他腿間,隔了衣服摸到他器官調笑道:「蛋你不是有兩顆?」
「功能不同啊。」衛璣深呼吸,抹臉起身,晉珣還拉著他一手,他回頭笑笑的說:「你想要我的喜歡,還是我的愛,或是我的心?你要單點還是全餐?全餐的話,代價很高,高到你會怕。」
晉珣拉開嘴角,站起來抱住他說:「你給多少,我都要。」
「那我不給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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