玨簃是晉珣偏好待的小屋,此處並非埴郡,而是東北一個小郡,比起先前統轄之處都還算偏遠,民生富庶稱不上,就是窮不怕餓不死,街邊乞丐和幫派也多,晉珣將新居鄰書房的屋子又用了同樣的名字。
這回不是要軟禁衛璣,而是要讓他養病。衛璣後來才曉得那次也沒有軟禁他的意思,是怕他將病帶出來,所以隔了一個地方觀察情況,沒想到這場瘟疫的空窗能這麼久,衛璣纏綿病榻時只想到離去的楚雲琛,不曉得那人是否也和他一樣患病,若是如此又該怎麼辦才好。
隔離區的病患據說都治好得差不多,晉珣手下的大夫從葉逢霖留的藥方和一些手抄觀察紀錄給病人做治療,施針、飲葯,並依照病患體質強弱做出不同的處置。
按理說衛璣的病拖了兩個月早該好了,然而夏天到來,飲食難以常保新鮮,又加上他自身心病積累,咳嗽嗜睡等等的毛病一直沒有好轉。儘管這些癥狀並不致死,長久以往也會拖垮身子。
晉珣於是向皇帝請准,往東北避暑,並將埴郡以及其他五州所執掌的成果盡獻於皇帝闕下,帶了衛璣避暑養病,遠離舊地。
因此衛璣自神智昏亂中稍微清醒時,正是在新的玨簃居所。遷徙途中他依稀記得自己扎了很多針,因為患病的緣故知覺也有點遲鈍,有人會灌他用雞汁燉的粥還有葯,折騰大半天,身邊的人不停幫他擦汗,還有處理他嘔吐物,甚至抱起他排出穢物,最後被抱上馬車。
身邊有的人在說話,但他根本聽不進去,也聽不清楚,只能勉強認得好像是晉珣的聲音,是大師兄守著他啊。
打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信任依賴的對象,卻在他患病變得脆弱時給予援手,他該感激的,可是他不免埋怨這人不是楚雲琛,更怨楚雲琛離開,而自己還掛心這傢伙的情況。
昏昏醒醒,大病一場竟已是六月下旬的事了。雖然有些小癥狀沒好全,不過已經能自己走動、打理生活上的瑣事。
晉珣不讓衛璣到外頭吹風曬日,所以衛璣就待在小屋裡,實際上他根本沒心情到外頭觀光,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人失敗,怎麼搞得好像自己被拋棄似的。
楚雲琛根本不欠他什麼,他們並不相欠,會一塊兒行動、生活,都是自然而然的發展,聚散終有時,本該有這麼一天,只是當日楚雲琛的態度和講法令人一頭霧水,而且太過突然。
「想到就來氣。」衛璣坐在屋裡翻著有插圖的故事本,一邊拿削尖的竹籤戳著手邊那盤用井水冰鎮過的涼筍,搬到床間的憑几上還有盤像馬蹄糕的點心及一杯熱茶。
忽然間,衛璣瞄到窗紙外的人影,暗罵那人走路怎麼沒聲,是功底太好還是鞋底太軟,他匆匆將東西往床裡邊藏,掀薄被蓋住食物,只留了憑几和雜書,接著就有人推開門進來,無疑是晉珣了。
「今天看來氣色挺好,要不要我帶你出去走走?」
衛璣嘴裡塞滿點心,開口說話就會露餡兒,只能閉嘴搖頭,晉珣走近床邊,拉了張無椅背的紫檀小凳子坐,逕自捉過他的手探一下脈象,衛璣別開臉努力將食物嚥下,卻還是被晉珣發現他臉頰微鼓。
晉珣帶了點笑意冷哼道:「看來你不是小雞,該叫你腮鼠了。」
「噗咳。」衛璣有點嗆著,捶胸咳了起來,夏被的中央出現一塊深漬逐漸暈開,是那杯茶在被裡打翻了,晉珣故意逗他說:「長這麼大還尿褲子。」
衛璣自覺被他揭穿,索性也不裝乖,掀了被子把滾出盤子的點心拾好,一副「反正我就這樣」的賴皮嘴臉,接著又是幾聲幾咳。
「學不乖,就你這樣,病要怎麼才能好。」
「我嘴饞得受不了。」
「你再這麼不聽話的話,小心我都用嘴餵你。」
衛璣嚇得睜大眼睛瞪他,晉珣苦笑說:「嚇唬你的,你還當真,又不是雛鳥幼獸了還這麼餵。把被子給我,一會兒讓人換新的來。」
衛璣把被子捲到腳邊,撩過身上長發,把食物端給對方,悶悶不樂的背對外頭躺下。晉珣知道他還在鬧彆扭,也知道那個楚雲不是一般人物,但他所認知的和真相有點出入,只是那對他而言都不重要。
「就當為了我好么?乖乖喝葯,該忌口的就忌口。好不容易把你從鬼門關搶回來的,怎麼這樣不愛惜自己。」
聽到晉珣講這些,衛璣有種想哭的感覺,並不是要掉淚,而是他真的沒想到一個皇子會為他做到這種地步,就算只是為了這張皮相也夠讓他感激的了。
唉,人帥真好。之前還顧慮晉珣的背景,可如今一個皇子、王爺,把所有權利鬆手,再沒有什麼政治籌碼,甘願帶著他到這裡混江湖,他還搞小飛機就未免太不識相了。
要說衛璣在彆扭什麼,或許是種罪惡感吧。這身體根本不是他的,拿他人的身體當作獲取溫情的工具,怎麼想都怪怪的,當別人誇他英俊漂亮的時候,也絕不是真的在誇他。
要說衛璣為何那麼喜歡楚雲琛,是因為楚雲琛從不在意他的樣子,只會說他有趣、欠揍、頑皮、活寶,他們相處合得來的是個性而不是樣子。
而晉珣卻是用另一種方法告訴衛璣,他覺得生得好看沒什麼不好,既然有就珍惜,不必多想。衛璣暗自苦笑,又不是他願意多想,實在是在山莊看了太多師兄弟被他戲弄得團團轉,讓他對自身樣貌又愛又困擾。
晉珣讓下人進來將被子和食物都收拾下去,換了新的熱茶過來,房間燒了能安神的香,和晉珣身上的味道有點相像。衛璣聞著有點草木香的味道,感覺晉珣撤了凳子坐到床邊,拉起他一手開始推揉手上穴道,聊道:「小璣,你何苦惦記楚雲,他決意要走,也許是有什麼想做的事情。說來,還沒聽你提過他的事情,你能從那樣的深淵活著活來,也與那孩子有關是不?」
衛璣實在不想再提什麼穿越的事情,好像之前花費太多心力讓一個人瞭解自己,太用心交流,他發懶了,隨口應了聲就不再解釋。晉珣就自己理解道:「是他長輩救你的?所以你為報恩才將他帶在身邊是不?」
衛璣意味不明哼了聲,轉身抽手說:「殿下,你知道自己拋下江山是件不智之舉么?萬一人家弓藏鳥盡、兔死狗烹,那你拿什麼跟人家拼?」
「我二哥心慈手軟必不會這樣狠辣。再說我對他也再無威脅了。」
「你……」
晉珣對他淺笑,輕輕將他手壓在床間,欺上身想親他嘴,但他表情身子明顯僵住,看起來還沒放下心。
「別再喊我殿下、大師兄,只叫我名字不成?」晉珣就著撐靠在他身上的姿勢說話,沒有退讓的意思。
「以你的身份地位還有武功,還有我現在的情況,其實你完全可以強來不是?」
「我不喜歡勉強你。」
衛璣想想,試著跟這人交往也沒損失,反正他本身是沒有什麼好被拐騙的價值,或許晉珣會是他在這兒的精神寄託也不一定。他真的變得比以前脆弱,變得怕寂寞,樣子雖然才十六、七歲,實際心智起碼也該有三十多了。
人一旦過了三十歲就會特別膽怯,擁有的本就不多,因此更怕失去,意志本就不堅定,所以更怕迷失。衛璣不曉得自己是哪種人,大概是不特別弱也不特彆強大,最平凡的那種,所以他內心也差不多到了害怕受傷的年紀。
「你真喜歡我?」
晉珣一笑,只答道:「這問題你想怎麼確認?你說個法子,我盡量,否則這一輩子你是問不完的。」
衛璣心想:「你可以回答自己能用一輩子證明啊。」想完覺得這話非常有問題,第一他沒想過要跟這人長相廝守,只是考慮交往,第二這話太浪漫,說得出口的人不是太天真浪漫就是心機太深。
天真浪漫的人不是衛璣會欣賞的類型,心機太重的話,衛璣認為自己太笨應付不來。
煩吶!乾脆別想了。
「好吧。你可以……呃,可以……」
「可以什麼?」晉珣眉眼俱笑的注視他,明知故問。
衛璣可不打算安份的被捉弄,他懶得接腔,翻了下白眼又撇了撇嘴,閉目養神去。腦海冒出它前陣子病重的混亂情況,他又吐又瀉,都是晉珣在伺候他拉撒喝葯的事情,並不假手於人,也不怕自個兒都染病。
「你就不怕我傳染瘟疫給你?」
「現在你的病好得差不多,只是你自己不聽話才這樣,我這樣健壯怕什麼,嗯?」晉珣的手摸上衛璣的臉,那張臉皮有些發燙,他神情認真的問說:「還是你會緊張怕羞?你不醒人事那會兒,便是我抱著你進出,給你擦身沐浴,該看不該看都看過,你害什麼臊?」
衛璣認真回瞅,半晌告訴他說:「我都明白。殿、嗯,晉珣,我能不能去漱口刷牙?剛吃完甜的東西,我還不想早早把牙齒搞壞。」
「真是好習慣。」面對這麼跳痛的要求,晉珣居然沒有一點遲疑和錯愕,起身讓開來。
衛璣清潔完口腔,就差沒來個牙線,對著鏡子滿意照了會兒,發現床邊有個男人坐著等他,一邊還將髮髻給解開,不久前還說要帶他去外面走走的不是?現在這是怎樣?
衛璣有點好笑的過去調侃幾句,被晉珣拉住手扯過去,他落在晉珣懷裡不住發笑,不是因為心花怒放,是因為晉珣摸他胸側和胳肢窩,踏馬的他怕癢啊!
「呃呵呵、呵哈哈,噢不要,住,住手哈哈哈哈。」
「怕癢怕成這樣。」晉珣覺得很有意思,一時真不想住手,但又怕惹惱衛璣,順著衛璣笑歪了把人放倒在床上,將他兩腿連同衣擺都抱到自己腿上疊著,大掌順著小腿往上滑,沒一下子就到大腿內側,衛璣本能夾緊兩腿,輕喘道:「別這樣。我、我還不行。」
「你的防備心怎麼重成這樣。」晉珣抽手,改變方式只去親他臉頰和眼尾,柔聲說:「我盼得真苦,不過還是會等你的。你想想,我從沒害過你,為何連一次機會都不肯給?就因為我的身份?」
衛璣挪開身軀,把礙事的長發往後撥,無奈回答:「也不是,但你一下子就、呃,不覺得跳太快了嗎?我們可以喝喝茶、逛個街,約個會,看場電影……啊不,是看齣戲,也不是,看戲我沒興趣,看人說書,然後培養夠了感情,就可以滾滾了。」
「滾滾……」
「滾滾紅塵啊,哈哈哈。」衛璣自個兒先不好意思,開口胡扯了。他一個沒留意,連電影都講出口,還好晉珣好像沒聽仔細,所以沒問他電影是什麼,同樣沒問約會是什麼,難道這世界的人都知道約會這件事?還是某些地方有約會這種交往方式,所以晉珣見怪不怪了?
晉珣對衛璣好得幾乎無可挑剔,衛璣說想喝茶就去喝茶,想喝酒就去喝酒,不過喝茶時跟人打架,還把整間酒樓都給包下,花魁想陪他們,結果被衛璣請了出來,得罪花魁和她背後的黑道靠山。
衛璣病是還沒好全,但身邊有個身強體壯的大師兄,所有出拳腳刀劍的活兒都讓晉珣包下,衛璣開心的說他乾脆來當個魔教教主,請晉珣當他護法,不僅言行舉止徹底尊卑不分,打壞規矩,也將當地黑白兩道都攪得一團亂。
開始有人說這地方出現新的惡霸,不但黑吃黑,連孩子的糖都要搶。
晉珣對於衛璣的作為只是默默陪伴,必要時出手幫忙,從不勸說什麼,默默收拾爛攤子,似乎只將這些當作衛璣發洩情緒的管道之一,對衛璣的態度完全縱容到無法無天的程度。
一天衛璣把出言不遜的一個猥瑣神棍拿刀閹了,再把那塊肉挑去街上餵狗,回頭跟晉珣講:「我跟我爹要是一個樣兒,你就不怕?」
晉珣只笑笑答道:「那我就當你的護法,一塊兒逍遙,橫行於江湖。」
衛璣歛笑,眉宇間略帶愁容問說:「要是哪天我要死你也一起么?」
晉珣想也沒想,正色答道:「我怎麼會輕易讓你死。」
衛璣莞爾,真正不在意自己聲名如何狼藉了。他熱血度過整個夏天,衛璣還是有自個兒的事要辦,可多數時候都能陪他四處闖蕩,彷彿天高皇帝遠,晉珣還比他大膽,竟劫了要往外地赴任的官。
晉珣說那是個貪官,也不給人求饒的機會,一劍封喉,衛璣還是被晉珣指使手下殺人的模樣嚇著,整天都沒主動跟他講話,那次之後晉珣才收歛氣勢,想方設法的哄人。
說辭無非是從背景著眼,晉珣說:「你知道我自幼在皇宮長大,哪個不是殺人不眨眼,差別在我們不動手,只用心計罷了。你想想那貪官搜括多少民脂民膏,有多少窮百姓被他逼死的。殺一人能救百人,豈不划算。」
「划算?」衛璣低頭撫額,嘆氣不語。以他所在的時空而言,只看過、聽過幾回這樣的事都還算幸運的,但他真正發毛的並不是殺人,而是晉珣在一旁指使部下的樣子,冷若冰霜,好像之前表露出的情緒只是一層層覆蓋上的假象。這種恐懼是出於本能而無法控制的,衛璣一直無法解釋是怎麼回事。
入秋後天氣轉涼,東北這兒已經開始有寒意,早晚結霜,氣氛肅殺。這時沒有什麼人敢再招惹衛璣,也沒人取笑這名字,他也不再咳嗽頭昏,但還是貪睡。
初秋某夜,晉珣將所有僕役都遣出兩人所待的住所,拿了清油在替衛璣推拿,衛璣趴在書房休息用的床榻間享受,想到在伺候自己的人是大師兄不免有點得意,忍不住發出老鼠般的吱吱竊笑。
其實這主意是衛璣自個兒出的,兩人氣氛緩和之後,他問晉珣會不會推拿,晉珣又是一千零一個回答「當然」,好像世上沒有什麼是晉珣不會的,但是堂堂一個皇子怎麼懂這些?晉珣說他以前在宮裡有人幫他推過,他記得那些手法和穴位,應該不難。
於是就拉下上衣趴好給晉珣抹油,晉珣雙手動作並不馬虎,力道和手法好像還真有那麼回事兒,衛璣舒服得閉眼打瞌睡,完全忘記自己最初是懷了什麼心思。他是想勾引晉珣啊!
以前他逛交友論壇的時候,總想哪天也能去見識一下三溫暖啦、精油按摩那種,雖然有點危險,可是刺激,不過他畢竟膽小,一個人絕對踏不進那種地方一步,就算進去了恐怕也只是想觀摩一下活春宮。
思緒如春波蕩漾,衛璣微微啟唇打了一個呵欠,感覺背上那雙手正順背脊往下推揉來到尾椎,晉珣的大姆指指腹壓在兩個淺淺凹陷處,在兩個腰窩畫圈,衛璣吁了口熱氣,連他自己都覺得氣音實在煽情。
晉珣聽見不由得淺笑,眼眸透露出深沉的慾望,他將力道往中央集中,又改以掌心往兩側徐徐按摩,慢慢將衛璣身上的衣料褪去,露出緊實圓翹的臀部。
兩瓣臀丘微涼,衛璣的耳根卻紅了,他不由得緊張,畢竟他對這種事縱有各種幻想,實際經驗卻是零……
「舒服么?」
「嗯。」衛璣淡淡回應,按摩當然是舒服的,可是被愛撫總有說不出的感覺,有點期待,又有點害怕,就算他的武功不差了,但菊花依然脆弱。
之前在京城鬧的什麼「開天屁地」的鳥招式純屬偶然,臭是臭,可也沒有後來謠言傳得那麼誇張,他只不過是熏倒了一些人,那些人慌亂逃跑撞爛了一堆攤子,結果什麼壞事都算到他頭上了。
晉珣的碰觸停止,衛璣回頭看到他轉身取物,想來是做這種事要用上的物品,趁晉珣還沒回頭他趕緊趴好,忐忑不安的咬起下唇,枕著盤起的雙手,怎麼覺得好像是在做體檢?
「我幫你裡面也按一按。」這種話晉珣說得臉不紅氣不喘,衛璣呆了下才意識到怎麼回事,自然不可能反問他是要按哪兒,晉珣一手扳開他臀肉露出閉緊的小穴,將調和過的油往溝壑澆灌,放好小瓶子再用手指把穴口皺摺推平。
一次次撫摸細嫩敏感的那圈肌肉,衛璣不住輕哼,一手趕緊摀住嘴巴,然後發出怪笑聲。
「咈咈咈咈咈。」
晉珣好笑道:「這麼開心?」
「我是癢!」衛璣忍不住笑著扭動身軀,反手要將晉珣的手抓開,晉珣架開他的手抓住他胸側把人翻身面對自己。
「心癢是不?」
衛璣又轉頭不知該說什麼,那表情在晉珣看來並不好,晉珣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俯首親他嘴巴,他才直直看進晉珣眼裡,晉珣說:「我覺得那楚雲走了才好。你怎麼會這樣掛念他?難不成你對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