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
但老實說不是我麻木,這樣的故事,人們都見多了。
感懷心重的或許還肯細細聽聽,嘆息一聲也就罷了。
沒有起死回生的妙手之法,又或是位高權重之人,根本就幫不上什麼忙。
俗世千人的洪流之中,只有來自自己和至親的晴天霹靂才落得到自己頭上,外人的喜怒哀樂不值一提,到頭來也就只是匯成了本篇這樣的故事。
我又想起《繕水》里的那句話了。
「你說你今天分揀的藥材有點多是吧?要我幫忙嗎?」我也看不出七七對這家人是否有生出什麼共情,索性岔開話題。
「噢,好的,謝謝空哥哥了。
」我隨她來到堂后,看她費力地拉著庫房的門栓,可大門只開了一個多七七寬的縫就紋絲不動了,於是七七開始使勁推,又是拿肩頂,最後索性固執地撞起來。
「咚咚」的聲音,和她的一番犟勁,我想起了璃月傳說里,惡鬼半夜用頭撞牆恐嚇人類的故事了。
我把她抱開,示意她要把把門縫下卡住的枝葉清理王凈,再和她一起拉門。
這門的轉軸歷經多年,鏽蝕愈發嚴重,打開確實無比費力。
大敞的一瞬間,便是撲面而來的藥草氣。
罈子,樹枝般的各種形狀,又或是細碎的枯瓣,都呈在這昏暗的房內。
七七點開一盞燈,教我把這樣那樣的枝條切碎、裝盒,自己便拿起碾子擀著什麼。
我望著她嬌小羸弱的肩坎,加快了手裡王活的速度。
「七七最近都是一個人過吧?」「嗯……」「像你這樣的孩子,會不會比大人更容易孤單呢?」她沒有說話,我意識到自己失言了。
又過了一會兒。
「如果能採到清心做香囊的主料,可以給空哥哥帶身上用很久。
但是,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了。
」她像陳述其他事情一樣陳述著,但眼睛不時過來看我的反應。
我大概明白她的意思。
「沒事的,我最近時間很充裕,可以陪七七一起去採藥哦,總會找到的吧!」「嗯……」七七浮掠的眼神稍有安定,奇異的溫柔感讓我禁不住把手向她伸出,遲疑了一下,終是撫上了她那顆小腦瓜。
她沒有抗拒,只是用頭輕頂了下我的手心,然後點點頭。
七七跟我強調,採藥其實是她的日常,無論是給關老太採藥,還是給我找清心,都是本職,不必抱懷太大的謝意。
可惜關家的葯還好,兩天下來一株清心都沒見到,這「本職工作」未免也太難做了些。
「我說,這清心被說得這麼神,不會是僅限於傳說的異草吧?」我望著遠處,夕暮正慵懶地躺在山頭。
「可能是最近采清心的人太多了吧。
清心是,生長周期長且固定的植物。
」七七的失望可能更甚於我。
天邊的積雲厚成塊狀,卻擋不住夕暮的光輝,被燒灼成赤紅,裂成點狀,向穹頂的中央噴射出去。
我抬頭順著雲的方向觀望,一株白里透綠,彷彿自己在發光的花朵呈在我的視線上。
「誒,那是不是就是你說的——」我低下頭,發現七七已是滿眼放光地呆望。
我剛想拍她,女孩卻是箭一般竄出去。
不愧是走遍璃月的採藥姑娘,在各個落腳點上竄跳,攀岩的速度我只能甘拜下風。
我只看見那坨身影消失在岩座里,彷彿被夕暮溶解不見的雲朵。
片刻后,雲朵重新探出小小的腦瓜,向我揮手,示意我也上去。
那清心的根佇在高處岩壁的裂縫裡,其下卻是被巧奪天工的斧子削過一般光滑平整,幾乎沒有攀上的可能。
在可能的高度,我生出一塊荒星爬上去,可它依舊是捉弄人般地懸在我的頭頂,我開始後悔自己沒有二米二六的身高了。
七七也爬上來,向我張開雙臂,示意我把她抱起來。
這是個好點子。
七七背轉過身,我捧住她的腋下將她舉向頭頂,坐在我的肩膀上,伸手向那株清心,使出吃奶的力氣向上夠。
冰涼的肚皮緊貼我的後腦勺,激得我一陣清爽。
貼得如此之近后,我才真切地品到她的身上,並沒有一般女孩子的體芬,也沒有稚童的奶味。
終日伴於醫藥的她,隨於身體的竟是奇異的葯香。
我身體並沒有感受到過多的壓力,相反,我驚嘆於七七身體的輕盈。
大腿一隻手就可以穩穩地握住,隨著她身體一陣陣地發力,觸感時而緊實時而柔軟。
可腳下的土地開始不再堅實,這讓我突然想起更重要的事。
「七七,快下來!荒星時效要過了!!!」「還差一點……」我索性用盡全身力氣猛跳,竟成功讓她抓住了那株草。
然後我抱著她摔了個狗啃泥。
用背著地時,我手掌捧著那被柔軟肌膚包裹著的小巧骨骼,七七是很輕巧,但手裡能捏到的,仍是堅實的份量。
「空哥哥沒事吧?!」她急切又自責地捧住我的臉,我連忙笑著:「七七還是個子太小,這高度對我這樣的來說完全不是事呢~」她又獃獃地盯著我,姑且就當她是相信了吧。
「呃,你可以從我身上下來了嗎?」「噢,好的……」回往不卜廬的路上,我倆數著筐籃里的戰利品。
其實一株清心,便足以滿溢今日的收穫。
我倒不太為能採到而興奮,但七七一副從未見過的活躍樣讓我難掩笑容。
為什麼呢?七七不太像是會為一株草興奮至極的孩子。
「為我採藥這麼辛苦,看來我不能虧待你啊,要我額外付一些獎勵嗎?」「要!」七七在我懷裡喊得理所當然,我似乎突然成了她不需要拘任何禮節的對象。
「那你要什麼獎勵呢?」七七大聲地告訴我,我自然是爽快地答應了。
前所未見的欣喜模樣,我就當她是在笑吧。
於是後來的幾天,她留我住在不卜廬的二樓,我也許久沒有睡過旅店、草地和石頭以外的地方了。
也不再困懶覺,每早都會幫她推開庫房的門,分揀好藥材,等著關老太過來取了葯就去吃午飯。
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獲取最新地址發布頁! 於是後來的幾個下午,璃月港北門的守衛便可看見一隻可愛的小女孩和一個少年,各捧著一罐椰奶向絕雲間晃去。
有時的夜晚,我還沒合上眼,循著七七那軟軟的童音起身一望,便可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擋在我和月亮面前,被皎白的光襯得烏黑,有節奏地扭著各種奇怪的動作,一旁是放著的筆墨、本子和燭光。
後來她告訴我,這是為了防止她身體僵化的「柔軟體操」。
不過儘管當時的我甚是詫異,但也生不起無端打攪的念頭。
我只是回到床上蓋好被褥,輕閉雙眼,聆聽那早已柔軟至極的聲線,僅是糯糯的鼻音就可傳達主人的全部乖巧,不夾雜情緒的低沉使我回想起兒時的搖籃曲:「七、二、三、四,七、二、三、四……」沒有睜開眼睛的慾望了,不會思考自己何時才會睡著了,只是想象她如水柔軟的體肌,如穹頂凈的瞳眸。
原有的頭痛便無法感知了,她的嗓音裹挾著黑夜,沉得更加靜謐,沉出我平緩的眠息,沉得夢都不會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