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 旅行,同旅行者一起 - 第4節

「請問,白朮白老闆在嗎?」我走進不卜廬的大門,但並沒有看見市井裡傳言的那副「醫術精湛、彬彬有禮、溫和內斂」的身影。
「請問,白先生不在嗎?」「歡迎光臨。
」糯出絲絲甜味的聲線,沉沉的低音自然地融入鼻腔,這絲可愛的訊號在我耳邊叨叨,來自那櫃檯的方向。
我詫異地向前走去,第一眼只瞅見一頂寒藍色的小帽,帽檐的一顆藍色的亮晶體,我認出是神之眼。
接著靠近,一顆小小的腦袋映入眼帘,額側上貼著一枚奇怪的紙條。
當時我還不知道這是叫「符咒」的璃月法器,還以為是被主人遺棄在路邊的小奶貓,身上貼一張紙條,寫著「她的名字叫七七,請好心人收養她,拜託了!」之類的字樣。
不過當時,大大的眸子裡帶著一絲汁潤的粉色晶瑩,呆望著瞠目結舌接近的我的她,真給了我這樣的感覺,尤其是那微縮的瞳孔,似是有小小的寂寞,又或是微微的好奇心。
「不會吧,您就是……白先生?」「我是七七,是個殭屍。
」她指著自己,毫無被誤認的驚異。
然後她突然愣在原地發獃,好像是忘了自我介紹該說什麼的樣子,索性跳過這段話題。
「……白先生和阿桂最近有事要遠遊,暫時由我看守不卜廬。
」「哦,七七小朋友啊。
」我微笑,她和我以前見過的小朋友都不太一樣,缺乏那種永遠都停不下來的朝氣。
當我還在噎於「殭屍」的字眼,望著她,不安的想象良多時,她已泰然地向我詢問:「請問你有什麼事嗎?」殭屍、超可愛的小孩子,不知是落寞、淡定、還是好奇的眼神的身影正在逐漸向我逼近。
就像是被什麼灌醉一般的臉紅心跳,逼我緩緩向後退。
「噢,我最近有些頭痛,想來看看病,既然白先生不在那就……」羞澀?不!但雙腿開始打起退堂鼓,挪向門口。
但不知為何,我挪得好慢好慢,眼看著眼前的小小存在就要貼上我的位置……她抓住我的手掌心,往下扯扯。
「嗯?」晴朗的初秋,怎麼說還是有點燥熱的。
可她的手冰冰涼,就彷彿這世界的一切溫度和光芒都未曾在她的身上經過和停留。
見我沒反應,她又改成雙手抓住,分別蓋住我的手心手背:「請蹲下來。
」「噢。
」我居然不顧風險,乖乖聽一個神之眼持有者的吩咐。
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但反正不是因為她可愛。
冰涼的觸感一下從手中脫離,仰起臉,攀上我的額頭,然後她又獃獃地愣了一下,表情看不出,但似是有些困惑。
「呃……七七?」我尷尬的發問,臉頰增添了幾分燒灼感,額頭的觸感更加冰涼了。
然後她又似是恍然大悟一般,從兜里掏出一本筆記,翻了一陣,然後才重新攀上我的額頭,按住我的太陽穴。
之前熒也這樣給我按摩過,她耍起性子來按得疼得不行,美名其曰「有效」。
而七七則溫柔不少,體溫的差異,真如夏天含下冰塊一樣讓人神清氣爽。
我又回憶起和熒這樣一邊按摩一邊打鬧的時光了,又猛想起七七和我並不是類似的關係,臉不知怎麼又燒起來。
「七七小朋友……」「好了。
」她突然收手,「這位哥哥是惡阻清陽,肝火太旺哦。
」「什麼?」「這癥狀並不嚴重,需要常備香囊貼身祛火……」七七提一塊凳子到葯櫃旁,翻找起來。
「啊……好像沒有對應草藥了呢。
」「這麼常見的病症都沒有備葯嗎?」「沒有哦,哥哥的病因並不常見,七七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另外哥哥的名字是?」「我叫空——但是,叫我旅行者就好。
」我並不擅長打交道,尷尬地直犯咳嗽,「那謝謝七七小朋友了,我還是先告辭——」「空哥哥是沒有摩拉嗎?」「啊?」「白先生早上離開的時候囑咐我說——」七七從葯柜上下來,打開筆記:「要是這兩天有某位缺錢的顧客,就要說她的小叔已經給了哦。
」不明所以。
「我帶了的。
」我從兜里掏出摩拉袋,放在桌子上,「但是你這裡不是沒有葯了嗎?」「不卜廬是葯廬,缺損什麼葯,我都會儘可能去採的哦,請稍等片刻,我就去。
」七七轉身進了後院,不時傳來呯呯嘭嘭的聲音。
我這才知道,不卜廬雖然偶接些疑難雜症,但其實就是葯廬,只負責採藥抓藥,就醫則另有別處。
不過這家的孩子挺忙的樣子,卻肯替我看病,我倒是不勝感激。
別人店的地盤,我似乎也不太方便進去,於是便在堂里等候發獃。
頭疼,又實在無聊,就不自覺做起白日夢來。
我又想起那本《繕水》里的話了:「有人說:他們以為大陸上的人口太多了,減少一些倒也是致環保之道。
況且那些不過是愚民,那喜怒哀樂,也決沒有智者所推想的那麼精微的。
知人論事,第一要憑主觀……」我不知璃月人是怎麼參悟這話和這角色的,一開始我覺得似是放屁,仔細想想又有那麼點道理。
自己的煙火和人情,在自己封閉的迴路里,常常會因為短路而無限放大。
此之喜怒哀樂,於彼就宛如砂紙一樣蒼白無力;他的海誓山盟,旁人看來不過是薄情小義。
不同的人之間,難以互貫同理心。
若有可憐的人,祈願得到他人的理解,就得張牙舞爪地去表達(一如我此刻的這些拗口辭藻)。
若有溫柔的人,想要體會他人的喜怒哀樂,就得卯足力氣地去揣摩(一如皺著眉頭讀此文的讀者)。
更糟糕的是,人人都是這樣,都有這份執念。
這在我看來,未嘗不是一件讓人心情複雜的微妙事。
所以說,我更願相信人是感性的生物。
「請問白先生在嗎?」然後是一聲似是年邁的咳嗽。
我從白日困夢裡掙出,撐開惺忪的眼,眼前是一位上了年紀的婦女,穿著與蒙德多數市民無異,就是眼圈和略凹的兩腮里不難窺見幾分憔悴。
「請問你是?」「噢,我是白先生的老主顧了,來取今日份的葯。
他今天不在嗎?」「他有事出去了呢,倒是托那隻小貓看店——」「什麼?」「啊不是!」我拍拍臉讓自己清醒過來,「現在只有七七在看店。
」「是關姥姥啊,」七七捧著筆記本從房內走出來,手裡還提著一團紙包,「這是今天的葯。
」「噢噢!真是謝謝七七了。
」她連忙接過葯,把皺巴巴的褲兜翻出,把一疊摩拉捧在掌心一枚一枚地數著。
「錢已經給了哦,白先生跟我說的。
」七七合上筆記本,「關姥姥的小叔提前給了半個月的。
」「噢!原來是這樣嗎!」這位關老太有些驚喜地直呼,卻滿是浮於禮儀的客套笑容,「真是的,浦弟王嘛又這麼破費呢哈哈……」老太太把錢揣回去,抹抹嘴角的沫子:「那就勞煩不卜廬的諸位了,老身我就先回去了!」她把藥包收進袖子,頓了一下又取出揣進懷裡,理理袖口就往外走。
邁出的每一步都刻意地充滿活力,讓那羸弱的瘦肩變得更加顫聳,也不知究竟是她的身子架在發抖,還是腳下的台階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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