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夏侯卿懶懶地掃了顧燕飛一眼,覺得這個女人就是嫁為人婦也還是不見溫婉與賢淑。
“喵喵,喵喵喵~~”
你怎麼這麼多年不來找貓玩!
晴光還認識夏侯卿,也記得這個人類和他的下屬把它伺候得很好,歡快地朝夏侯卿的懷抱飛撲了過去。
貓一躍而起,那毛絨絨、軟乎乎的身體在半空中拉伸開來,姿態漂亮極了。
可是夏侯卿一抬手,大袖飛起,右手一把抓住了貓的后脖頸,拎住了貓。
晴光的四隻肉爪瞬間在半空中炸成了梅花形,彎鉤般的尖爪伸出。
“滾!”夏侯卿嫌棄地將貓給丟了出去,那眼神似在說,臟死了。
貓在半空中調整了姿態,輕盈地落在了地上。
景山在一旁熱切地看著貓,覺得貓實在是太漂亮了,跟從前……不,是比從前更漂亮了!
“喵!”晴光從來不會輕言放棄,再接再勵地朝夏侯卿撲了過去,碧綠的貓眼亮晶晶的。
這個人類頭髮上那根夾著金絲的紅色髮帶真好看!
晴光輕快地跳到了夏侯卿身邊的茶几上,用毛絨絨的腦袋親昵地往他的袖子上蹭啊蹭啊蹭,就在他的袖子上留下了一縷縷的貓毛,在大紅衣衫上尤為醒目。
晴光愉快地眯起眼,嘴裡發出“喵嗚、喵嗚”的聲音,叫聲軟糯一如往日。
快陪貓玩!
“……”夏侯卿看著貓,面無表情,眼睫半垂,眼神漸漸地變得溫柔了起來。
“喵喵喵~~”
“喵喵喵~~”
貓叫聲在養心殿此起彼伏地響起,隨著秋風飄遠……
(番外02完)
第359章 番外03
是她!
書鋪的大門口,一個二十齣頭的少婦身穿一襲雪青色綉紫藤花襦裙,烏黑的青絲只簡單地挽了個蓬鬆的纂兒,髮髻間插著一支精緻的白玉蘭銀簪,銀質的簪身,簪首是以羊脂白玉雕成的兩朵白玉蘭,栩栩如生。
那張清麗絕倫的面龐在陽光下似乎泛著光,如盛夏的紅薔薇,分外的明艷絢麗。
庾朝雲從書鋪的二樓,怔怔地看著街上的顧燕飛,心情複雜。
她,一點也沒有變!
恍然間,庾朝雲又想起了八年前在上林苑獵場第一次看到顧燕飛時的一幕幕。
那一天發生的事恍如昨日,又像是一場夢。
八年不見,顧燕飛還是那麼漂亮……不,是比從前更漂亮了!
好像一朵嬌花似的。
明眸善睞,瑰姿艷逸,那麼艷麗奪目,尤其是那雙比星子還要明亮生輝的眼睛彷彿要把人的魂靈給吸走似的。
周圍經過的一些路人都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諸在顧燕飛的身上,朝她多看了兩眼。
庾朝雲的腦海中浮現了一句話:美人在骨不在皮。
而自己呢?
庾朝雲下意識地抬手去摸自己的面龐,觸手的感覺粗糙極了。
明明她也只比顧燕飛大一兩歲,可現在的她看著比實際年齡大了十幾歲,她的皮膚蠟黃,形容憔悴,額頭眼尾俱是皺紋,面頰不僅浮腫,還有很多黃褐色的斑點。
從庾家獲罪后,她的命運就徹底變了,跌至谷底。
她與其他庾氏女眷撿回了一條命,被發配三千里,在西北邊疆服勞役,直到三年前太上皇楚祈將皇位禪讓給了今上楚翊,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她與倖存的庾氏女眷才被赦免。
姑父英國公從西北把她接走,給她安排了一門親事,“庾”這個姓氏,早已成了人人唾棄的對象,英國公給她安排的親事自然好不到哪裡去,不過是豫州一個普普通通的商戶。
庾朝雲也試著反抗過,可英國公說,如果她不嫁,就把她送進庵堂,青燈古佛地過此一生,她也只能嫁了,嫁一個比她大十幾歲的粗鄙商戶當繼室。
她這次會來京城也是隨她的丈夫來給英國公請個安,後天他們就會離開京城返回豫州。
她想在離京前給兒子買幾本啟蒙的書籍,卻沒想到竟然在這裡偶遇了顧燕飛。
如今她與顧燕飛已經是雲泥之別。
顧燕飛在雲端,是堂堂一國之後,這大景朝最尊貴的女子,而她庾朝雲只是地上任人踐踏的泥。
庾朝雲不由緊緊地攥緊了拳頭,眼眸乾澀到發疼。
下一瞬,就見顧燕飛身邊的青篷馬車裡走下了一個六七歲的紫衣男童。
白皙的皮膚,輪廓清晰的鼻樑,形狀優美的瑞鳳眼,五官漂亮精緻,小小的人兒舉止投足間優雅自持,連下馬車的姿勢都像是尺子量出來的一樣。
男童落地后,轉身對著馬車裡面喊了聲:“妹妹!”
一個穿著紫色襖裙的女童一手搭在男童的手上,踩著馬凳慢慢悠悠地下了馬車。
女童與男童一般高,長相幾乎一模一樣,也唯有髮型與衣裳的款式不同,兩個孩子手牽著手站在一起時,彷彿觀音座下的兩個童子,粉雕玉琢。
兩個孩子的出現一下子吸引了更多路人的目光。
“韞哥兒!”
“蓁姐兒!”
韋嬌娘像一陣風似的從書鋪對面的酒樓沖了出來,兩眼放光地盯著雙胞胎,眼裡根本就看不見顧燕飛了。
韋嬌娘的心都要化了,這對龍鳳胎簡直是集楚翊與顧燕飛的優點長的,鍾靈毓秀,完美無缺。
“姨姨。”
兩個孩子像模像樣地給韋嬌娘行了禮,又乖巧地對著顧燕飛一笑,像是在說,娘,我們是不是做得很好?
顧燕飛滿意地一笑,微微頷首。
她與兩個孩子事先說好的,他們出宮玩時,就不論君臣,對著長輩該怎麼行禮就怎麼行禮。
“乖!”韋嬌娘彎腰摸了摸楚韞的發頂,又摸了摸楚蓁的發頂,笑得合不攏嘴。
這時,書鋪的夥計快步從裡面走了出來,樂呵呵地招呼幾人道:“兩位夫人,小公子,小小姐,是要買書嗎?裡頭請。”
“我們這鋪子里的書可全了,三書四經、歷史天文、地理水利、佛經道經、農學醫書、曲譜雜書什麼的,應有盡有。”
“……”
在夥計侃侃而談的聲音中,顧燕飛四人魚貫進了書鋪。
書鋪的一樓,四五個書生正在挑書、看書,夥計怕書生們衝撞了女眷,忙道:“兩位夫人可要上二樓,二樓人少。”
韋嬌娘也覺得這個主意好,立刻附和道:“就去二樓吧。”
一行人走到樓梯前時,韋嬌娘彎腰想去抱小楚蓁,熱情地提議道:“蓁姐兒,姨姨抱你上去好不好?”
“姨姨,我自己走。”楚蓁乖巧地搖了搖頭,抿了抿粉潤似花瓣的小嘴,彎唇一笑。
玉雕似的小人眨巴著烏溜溜的眼睛,看得人心尖一顫。
楚韞忙不迭說道:“姨姨,我和妹妹會自己走。”
兩個孩子微笑地看著人時,要多乖巧又多乖巧,要多可愛有多可愛。
韋嬌娘感覺心頭像是有個小人在尖叫,真恨不得左擁右抱地把兩個孩子都抱住,心中嘆道:這都是別人家的孩子啊!
她家大郎就是一個狗也嫌的熊孩子,每天飛天入地,精力旺盛極了,鬧得她一個頭兩個大,只恨不得把他塞回自己的肚子去,再也不想生老二了。
“好好,你們自己走。”韋嬌娘就讓兩個孩子自己扶著樓梯的扶手慢慢地上樓,又對著顧燕飛投了一個艷羨的眼神。
顧燕飛與韋嬌娘跟在了龍鳳胎的後面。
二樓很寬敞,除了一排排書架,還有幾間小小的雅間,有人在雅間里看書,有人在抄書,有人喝茶歇腳。
龍鳳胎樂呵呵地自己去淘書。
韋嬌娘的目光時不時地往雙胞胎身上瞟,眼神柔和極了,“燕飛,要不逛完書鋪,我們再帶他們去花鳥市場、馬場玩玩吧?”
韋嬌娘想的是,書鋪有什麼好玩的,枯燥又無聊。
“下回吧。”顧燕飛失笑,隨手從書架里抽了一本《太上洞玄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翻了翻,“他們倆一進了書鋪,哪裡還肯出來,玩上一天也不成問題。”
“燕飛,你這兩個孩子太乖了!”韋嬌娘感慨道,“我家大郎就不行了,天天在族學里被先生打手心……我娘還說,大郎這一點像我!哼,我小時候哪有這麼不聽話。”
兩人言笑晏晏地閑聊著,聲音清晰地傳到了躲在某個書架后的庾朝雲耳中。
庾朝雲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柔嫩的掌心,眼神晦暗不明。
剛剛顧燕飛他們上樓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就躲了起來,不想讓顧燕飛與韋嬌娘看到她。
她害怕從她們的臉上看到輕蔑、同情甚至嫌惡的表情。
她莫名地想起了那個被顧燕飛一腳踩爛的赤金嵌七寶蝴蝶項圈,如今的她就像是那個被踩爛的金項圈,就算曾經光鮮過,也不可能回到過去了。
庾朝雲更為用力地掐著掌心,周身又冷又麻,一顆心像是浸泡在冰涼的泥潭中。
她再也不可能翻身了!
看著與楚翊有六七分相似的楚韞,再想起她三歲的幼子那副肥頭大耳、愚鈍不堪的樣子,這個結論清晰而殘忍地浮現在了庾朝雲的心中。
龍生龍,鳳生鳳……蛇鼠的兒子也依然是蛇鼠。
一行熱淚從她眼角倏然滑落,模糊了視野,庾朝雲豐腴的身子顫抖不已,就聽小姑娘軟糯的聲音自前方傳來:“娘親。”
她以手指抹去淚水,從書架后悄悄探出半邊面龐,看到小小的楚蓁雙手捧著一本舊書朝顧燕飛走了過去,笑靨如花。
楚韞如影隨形地跟在雙胞胎妹妹的身後,彷彿她最忠實的守護者。
“娘親,我找到了一本很有趣的舊書。”小楚蓁把一本藍色封皮的書冊遞給了顧燕飛,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亮晶晶的。
“娘親快看,這書很有趣。”
六歲的小姑娘正處於一個什麼都喜歡和娘親分享的年紀,看到什麼好看的,有趣的,討厭的,全都要告訴她的娘親。
這一幕看得韋嬌娘是又羨又妒,她家的熊孩子現在動不動掛在嘴上的那句就是“娘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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