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熱鬧嗎?!
想著,顧燕飛的雙目湛湛有神。
路芩瞧著她們頭靠著頭在說悄悄話,一手挽住了顧燕飛的右胳膊,也湊過來豎起耳朵聽。
她也有滿肚子的疑惑呢。
太后今天實在是太奇怪了,先是急召她們入宮,現在又大雪天打發她們去逛御花園,簡直莫名其妙!
韋嬌娘看了看左右,生怕被人偷聽。
周圍呼嘯的風雪反而成了最天然的屏障,她們前後一丈都沒人。
韋嬌娘好像做賊似的,小聲說:“我娘告訴我,太后這是要給大皇子挑皇子妃。”
“原來如此。”路芩輕輕撫掌。
此刻再回想暖閣中袁太后問東問西的做派,路芩恍然大悟。
衛國公世子夫人知道女兒是個直腸子,特意在馬車裡跟女兒分析了一番現在的局勢和袁太后的那點小心思,就是怕女兒不小心被太后算計踩坑裡了。
“我娘說,大皇子和康王年紀相仿,只差了兩三歲,都處於適婚的年紀了。”
“太后要是隨隨便便說她要給大皇子指婚,難免落人口舌,現在康王的婚事定下了,太后大可以借口不能顧此失彼,半推半逼地讓皇上把大皇子的婚事也定下。”
袁太后一心想要讓康王上位,自然不會給大皇子找一個強力的岳家,肯定會給大皇子挖坑,就像她方才在暖閣中為難顧燕飛一樣!
想著剛才的事,韋嬌娘看著顧燕飛的眼神中就充滿了憐惜,就彷彿看著一朵開得正艷的嬌花差點遭人辣手摧花。
“呵,真真皇帝不急太監急。”
大皇子的婚事自有皇帝操心,哪裡需要太后多管閑事!
韋嬌娘一手撐著傘,一手握著顧燕飛的手,正色允諾道:“放心,燕飛,我會幫你的。”
大皇子與她家燕飛才是最般配的,她是絕對不會讓別人截胡的。
她說了,她會幫燕飛的!
“我也會幫你的。”路芩挽著顧燕飛的右胳膊,樂滋滋地拍著胸脯道。
路芩與韋嬌娘是十幾年的手帕交,立刻就悟了,與她交換了一個機靈的眼神,意思是,自己都懂!
夾在兩人中間的顧燕飛只聽懂了一半,就是袁太后要給楚翊挑皇子妃,並且肯定不會好好挑。
可為什麼她們都要幫她?
周圍的風雪時大時小,幾點雪花隨風飄進了傘下。
還沒等顧燕飛想明白,韋嬌娘唇間吐出一口白氣,將雪花吹走,譏誚地冷笑了一聲,又道:“我娘還說,太后怕是看中我了,想讓我給康王當側妃。”
是嗎?!路芩瞪大了眼,好像是被雷劈似的,驚得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下一個念頭是:太后這是腦子壞了嗎?!
“哼。”韋嬌娘撇嘴輕哼了一聲,傲嬌地對著兩人道,“想、得、美!”
她一字一頓地說道,兩邊臉頰氣鼓鼓的。
也正因為知道袁太后的心思,所以,剛剛在暖閣里,她才懟太后懟得那麼不留情面,她才不要給人當妾呢!
第169章
這下,顧燕飛確信自己聽明白了。
“我會幫你的!”顧燕飛笑吟吟地說著,唇角勾出一個自信飛揚的弧度。
幾縷凌亂的髮絲被寒風吹得撫上她如玉的面頰,襯得她風采清雅,氣度凌雲。
韋嬌娘與路芩再次對視了一眼,兩人幾乎同時“撲哧”地笑了出來,笑聲如鈴。
兩人都親昵地依偎在顧燕飛的肩頭,讓顧燕飛深切地感受了一把何為左擁右抱。
周圍好幾道目光都朝她們三人看了過來。
說說笑笑間,一行人來到了御花園。
掌事宮女流霜直把姑娘們帶到了湖畔的一間面闊三間的水閣中。
這汀蘭水閣早就提前布置過了,屋裡熏香裊裊,地上鋪了羊毛地毯,琴案、桌椅、書案、棋盤等等一應俱全,裡面燃了幾個銀霜炭盆,氣溫適宜。
快凍僵的姑娘們一進去,就覺得自己彷彿又重新活了過來,紛紛解下了身上的斗篷。
“嬌娘!”
韋嬌娘、顧燕飛她們才走到水閣門口,裡頭一個翠衣姑娘歡快地對著韋嬌娘招了招手。
韋嬌娘收了桐油傘,把傘交給了旁邊的一個宮女,轉過頭對顧燕飛悄聲道:“一會兒大皇子肯定會來。”
她還學著顧燕飛的樣子做出掐算的姿勢,似在說,本神算剛算出來的。
顧燕飛與路芩被她逗笑,笑聲愉快歡暢,一起邁過了門檻。
水閣中,大部分姑娘們都已落座,勛貴與世家之間依然是涇渭分明,勛貴女坐東邊,世家女坐西邊。
靠西牆的一張紫檀木鑲貝殼琴案后,一個形容端莊秀美的世家女身姿優雅地端坐著,雙手置於琴弦上,先試了試琴音,接著纖纖十指撥動琴弦,奏起了一曲《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遇知音。
彈《高山流水》自然是為了等知音。
韋嬌娘以眼神示意顧燕飛與路芩去看那位彈琴的姑娘,低聲又道:“她們肯定得了消息,不然這大冬天的撫什麼琴啊。”
說話間,她們來到了那翠衣姑娘跟前,韋嬌娘笑吟吟地問道:“咱們玩什麼?”
“玩躲貓貓吧。”翠衣姑娘提議道。
路芩想也不想地立刻否決:“這麼小的地方怎麼玩啊,現在外面又在下雪。”
說著,她往外推開一扇窗戶,朝水閣外的湖面看了看,澄澈的湖水在風雪中波光粼粼。
“我們餵魚吧。”路芩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轉,笑容可掬地提議道,“聽說,這湖裡養了很多金銀鱗錦鯉,全身布滿金色或銀色的鱗片,好看極了。”
路芩興緻勃勃地招呼宮女去取魚食來。
韋嬌娘伸指點了點路芩的額心,笑吟吟地告訴顧燕飛:“燕飛,阿芩這傢伙就是嫌天氣冷,懶得動罷了。”
路芩俏皮地吐吐舌頭,擠眉弄眼地對著顧燕飛笑,一點也沒有被說中心思的羞赧。
兩匣子魚食很快就被奉了上來,姑娘們喂餵魚,賞賞魚,吃吃點心,有說有笑。
門口,一個白面無須的中年內侍吩咐著幾個宮女斟茶倒水,時不時地給碟子里添上瓜果點心,自己則不時探頭往外張望著。
好一會兒功夫后,一個小內侍終於端著一個托盤姍姍來遲地趕到了。
中年內侍接過了托盤,親自把托盤上的白瓷酒壺和幾個酒杯端過了過去。
韋嬌娘的鼻尖動了動,聞到了空氣里的那一絲絲酒意,脫口道:“瓊花露。”
說著,韋嬌娘摸了摸下巴,面上露出思忖之色。
她們這些外臣女眷進宮,除了參加宮宴外,是不能隨便飲酒的,怕的是在君前失儀,這是規矩,所以宮人們也不會隨便上酒。
韋嬌娘眯了眯眼,上下打量著那個奉酒的宮人,浮想聯翩:這該不會是什麼陰謀詭計?
剎那間,韋嬌娘曾經看過的那些關於宮斗的戲本子全都浮現在她腦海里。
可下一瞬,就聽顧燕飛挑眉對著那中年內侍道:“是你。”
“是奴才。”中年內侍有幾分受寵若驚,忙道,“奴才姓賀。”
這賀公公就是帶了轎輦去西華門接顧燕飛的那位公公。
賀公公恭恭敬敬地說道:“這瓊花露是大皇子殿下給顧二姑娘的。”
他低眉順眼地把那壺酒端到了桌上,又利索地給顧燕飛斟了一杯酒水。
“還真是瓊華露,嬌娘,你的鼻子還是這麼靈。”路芩驚嘆地贊道,默契地與韋嬌娘交換了一個眼神,意思是,大皇子真是有心人。
“那是。”韋嬌娘得意洋洋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眨了下右眼,一語雙關。
韋嬌娘的祖父衛國公好酒,韋嬌娘雖然酒量一般,但鼻子靈,只要是她從前喝過的酒,她一聞就知道。
白瓷杯中的酒液是淡淡的琥珀色,晶瑩透明,芬芳宜人。
顧燕飛眯眼地品著清冽的酒香,想起她有一回與楚翊隨口說起過想嘗嘗瓊華露。她說過也就忘了,沒想到他還記著。
“賀公公,替我謝謝大皇子殿下。”顧燕飛彎唇一笑,落落大方地對賀公公道。
賀公公笑眯眯地端著空托盤退下,心裡琢磨著:瞧顧二姑娘好像喜歡吃蜜餞,尤其是那雕花梅球兒比旁的又多吃了好幾個,得再叫人去弄些來。
“來一杯?”顧燕飛笑著給韋嬌娘、路芩以及同桌的另外三位姑娘都斟了一杯酒。
隨著酒水自壺口傾瀉而下,酒香四溢,宜人的酒香將周圍那股甜膩的熏香味衝散了些許。
韋嬌娘與路芩率先舉杯,另外兩位姑娘也是不拘小節的性子,也相繼執起了酒杯,唯有一位粉衣姑娘略有幾分猶豫,想著在宮中飲酒畢竟不妥。
韋嬌娘淺啜了一口酒水,細細品著:“靈芝、蜂蜜、枸杞,還有……”
她歪著小臉,凝神回味著口腔中的味道,總覺得這酒水中還有一股說不出的味道。
“芍藥。”某個笑吟吟的聲音在韋嬌娘耳邊響起。
韋嬌娘眼睛一亮,忙不迭直點頭:“是芍藥。”
“燕飛,你的舌頭比我靈!”
路芩介面道:“加了這芍藥,這瓊華露就香而不艷,醇香幽雅,味綿長而甘美。”
“好酒,真是好酒!”
姑娘們眉飛色舞地贊道。
清脆活潑的說笑聲清晰地在水閣中飄蕩開來,為這寒風凜冽的冬天平添幾分活力。
“真吵!”
水閣西側,一個坐於琴案邊的黃衣少女冷冷道,毫不掩飾神色間的不悅。
“我都沒法好好賞琴了。”另一個藍衣少女也蹙眉往顧燕飛、韋嬌娘她們望去,紅唇緊抿,冷哼道,“在宮廷內喧嘩,成何體統!”
悠揚如水的琴聲連綿不止,彈琴的紫衣姑娘十指翩飛地撫著琴,專註地垂眸看著琴弦,眉心輕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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