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說服民心,元首許諾沿用前時代的政治制度,但他深知這個偉大的制度是一把雙刃劍——它既能集中力量辦大事,帶領人民走向輝煌,也能奴役奴役人民,將匹夫之命全數交由統治者定奪。
元首還廣泛地吸納精英作為黨派地內部人員,由此衍生出了這個國家地一個新的階級——「上人」。
他們奴役和監管著自己階層以下地所有人,並接受自己上一級的更加嚴厲地監視,作為賣身的回報,他們享受著這個富裕的國家在上一個時代積累下的一切物質基礎。
在簽下那份讓妻兒參與新人類計劃的協議后,上人們已經視我為同類了,他們帶我搬進了豪華的公寓,給與我在黑市上才見得到的特供美酒。
他們讓我擁有一切,又讓我失去了一切。
我站在帝國中上人居住的豪華公寓中,抬頭看著這一句被寫在了巨大的自發光帆布上,由反重力裝置高高掛在兩千米高空的巨大標語。
沒人能做到俯視元首,即使是坐在自己高高的公寓里的上人,也是不被允許向下俯視那條標語和偉大的元首的。
元首的光輝,就像那張耀眼的高分子帆布一般,在帝國的空中四處飄蕩,把光芒撒向帝國的每一個角落,沒人能逃得開,也沒人能做到視而不見。
「偉大的……」我坐在豪華公寓的真皮座椅上,不住地呢喃著人們在稱呼領袖前所必須要加入的前綴。
我曾擁有一個美滿的家庭,妻子賢惠美麗,兒子乖巧機智,我也曾是一個在民主國政壇中敢打敢殺為民請命的真正勇士。
但帝國卻將我的一切都毀滅了。
那些惡魔握住了我的手,讓我用自己的雙手親手將自己的妻兒送給撒旦,惡魔以我全家性命為威脅逼迫我這麼做,又在媒體上誇讚這種「自願」的行為堪稱偉大。
他們把我樹立為榜樣,讓我登上報紙,讓大街上的每一個人都認識我。
讓我在人們憐憫與輕蔑的眼神中無時無刻不在越發憎惡著自己,讓我最終變為一條麻木的行屍走肉。
也許在簽下那份由惡魔起草的賣身協議前,我本可以沖向那兩個高高在上的上人,用我蒼老而臃腫的身軀,去跟這兩個王八羔子做個了斷。
但我的敵人太了解我了,他們用酒精和電視節目麻痹了我的意志,虛弱了我的肉體。
在我行將腐朽之前,他們坐在我面前,笑著讓我和妻子在那份天殺的協議上簽字,像是蜘蛛等著撞上蛛網的蒼蠅停止掙扎。
帝國有專門的社會學部門,他們早已深入分析了我的家庭和我的一切,他們知道我已經不再是原來那個敢打敢殺的男人了,我甚至已經不配讓他們把我用卡車拉走「消失」掉。
像所有被消磨了意志向他們賣掉妻兒的男人一樣,他們給了我一官半職和衣食無憂的生活,讓我等死。
如果有機會,我真願意再像個男人一樣,紅著眼睛,將面前昂貴的紅酒砸碎,用帶血的手撿起沾著酒液的最鋒利的玻璃片,一路從我所在的樓層,向樓上更高級別的上人們殺去。
我要用它鋒利的邊緣去劃開每一個惡魔的脖頸。
可能我會殺不完一個樓層,也可能我會因為力竭而不住喘息。
但我至少能讓其中一個可恥的帝國走狗用他的鮮血混合著紅色的酒液去祭奠我正受刑的妻兒。
然後我就能在狂笑中瀟洒死去了。
但和所有試圖反抗的人一樣,我知道我再也沒有機會了,每一個人的一舉一動,哪怕是表情的微動都會被元首的監察部門用藏於房間的和飛於窗外的攝像頭捕捉。
門口把守著的士兵能在收到命令的幾分鐘內用手中的尖端步槍將我轟成細碎的渣滓,甚至連地毯都不會臟。
我甚至都不確定我腳下的這塊華麗的羊毛地毯上飄蕩著多少曾經擁有著思想的塵埃。
但我的血脈還是給了我這個機會,這條在我看來異常邪惡的血脈,是令我妻兒被送入新人類機構受苦的直接誘因,但確是帝國所珍視的珍貴寶藏。
元首是不會讓我像是一個閑人一樣在這條艷麗的毛毯上混吃等死的。
他希望我的血脈能延續他的帝國,希望我的子孫永世為奴。
就像那條元首競選最初使用的標語所說。
「偉大的元首能讓每一個人擁有工作,物盡其用。
」記住地阯發布頁 發郵件到 diyibanzhu@記住地阯發布頁 發郵件到 第一版主(全拼)@記住地阯發布頁 發郵件到 DìYīBǎnZHǔ @ GMAIL.COM2. 「同志,你的工作已經交接完畢,你準備好享受永生了嗎。
」說話之人穿著樸素而質地高檔的灰色制服,這種制服我在帝國政府的所有人員中從未見過。
我坐在沙發上打量著對面這位不速之客,他有著和我一樣純黑色的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標準的近乎完美的華人臉型,漆黑的瞳色彷佛是一個能吸收所有光明的黑洞。
他身後站著兩個訓練有素的持槍侍從,在他進門前率先一步搶入門內,一個到處噴洒消毒噴霧,另一個四處查找有無威脅到主人安全的武器。
我從這人充滿素養的微笑中看出其內里隱藏著的對這個房間的極端厭惡。
這個人掃視著我的房間,端詳著我引以為傲的羊毛地毯,似乎是一個極端潔癖的人在審視著數月沒有清洗的公共廁所。
就如同我所猜測的一般,這個擁有著能刷開這所上人公寓里所有門禁的門卡的男人,來頭確實不小。
他激動地說:「很抱歉我沒有進行自我介紹就直奔主題,因為我實在是太過急於去完成偉大的元首的卓越設想了,我姓孔名儒,是帝國長生計劃的直接負責人,因為您血統的極度純正,我受命於計劃委員會來親自迎接您……」在他用熱情得近乎病態的語氣說著這些套話時,我注意到他那雙剛脫下手套的手。
我知道這樣盯著別人的手看是一種極為失禮的表現。
但那雙手實在是能給人太過強大的違和感了,它們既肌肉飽滿青筋凸起,又如少女的手指一般粉嫩白皙,指甲修剪得圓潤而不見一絲死皮。
「同志?」我連忙轉過神來:「抱歉,孔同志,我剛剛走神了,您介意再跟我說一遍嗎?」「哈哈,時間寶貴,你的一切工作我們都已經幫你交接完畢了,生活用品也不用擔心,我們在那也為你準備好了全新的,這裡的一切你再也用不到啦!咱們一起上車吧,具體的咱們邊走邊聊。
」面對如此盛情我只得答應下來,但那句「這裡的一切你再也用不到了」,我卻在到達研究所的那一刻才徹底理解。
帶我離開這座我生活了土年的城市的車是一輛特製的加長白色轎車,掛著不同於普通市民藍色牌照的白色牌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