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雪芍 - 第37節

「……白玉鶯那個騷貨說了……小公主已經派了人手前往益州。
聽說由夭小姐親自出馬……」 龍朔摒住呼吸,心頭一個勁兒狂跳。
他苦苦尋了十年,甚至不惜出賣色相肉體,沒想到卻在這裡聽到了星月湖的消息。
小公主……龍朔想起慕容龍身邊雍容的美婦和那個紅衣少女,他清晰的記得,兩女當時都腹部隆起,看來慕容龍有了一個女兒……太好了,老天著實待我不薄。
龍朔心念電轉,一邊傾聽那個壓得極低的聲音,一邊思索道:「他們去益州何事?夭小姐又是何人?」 兩聲低笑傳來,「那個小妖精出馬,蘇震南算倒了八輩子血霉。
他怎麼惹著咱們了?」 「蘇震南算老幾,還不是他婆娘?她娘家圖謀不規,已經被滅了門。
還剩兩個出嫁的女兒,白護法傳令要斬草除根,本來是讓妙花師太出手,不知怎麼讓小公主知道了,非要搶過來……」 龍朔怔怔聽著,身子忽冷忽熱。
不知過了多久,他一仰首飲幹了茶水,心裡已經打定主意。
那兩人是潛蹤匿跡的大行家,龍朔自忖無論輕功內力都在兩人之上,沒想到只跟了半日便失去了線索。
他不敢怠慢,立即啟程趕往益州。
蘇震南這個名字龍朔聽過,他是益州大豪,一手斷岳掌名揚武林。
龍朔還知道他的妻子姓的是淳于,乃是淳于家三朵名花之一,錦海棠淳于棠。
龍朔心急如焚,到達益州也是半月之後。
一進城,他便趕往蘇府,見府前的守護一切如常,頓時鬆了口氣。
但他並沒有入府,而是在附近尋了處客棧住下。
從午至晚,他都站在窗口冷冷注視著蘇府,誰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著什麼。
到了晚間,龍朔梳洗妝扮換上女裝,以龍靜顏的面貌悄悄潛入蘇府後堂。
*************** 堂中一個三十多歲的美婦正在燈下刺繡,只看了一眼,龍朔便認出了她就是淳于瑤的姐姐,蘇婉兒的母親淳于棠。
不僅那張美艷的面孔與淳于瑤有八分相似,而且肌膚間帶著淳于家特有的白嫩,彷佛香濃的牛乳凝成一般,皎然生光。
華美的面孔猶如一朵開得滿滿的海棠花,襯著錦緞般的皮膚,愈發鮮妍耀目,怪不得被人稱為錦海棠。
她手中拿一方錦帕,像是小兒所用的襁褓,眉梢眼角蘊藏著無限的柔情密意。
靜顏向下看去,差點兒以為又看到了初逢的淳于瑤。
淳于棠小腹圓滾滾挺在身前,竟是臨盆待產的樣子。
一個方面大耳的中年漢子走過來,柔聲道:「阿棠,別再綉了,早些休息吧。
」 淳于棠放下錦帕,用手背揉著腰肢,笑道:「兒子就快生了,不著緊些怎麼成?」 蘇震南展臂將妻子抱在懷中,用滿是鬍鬚的下巴刮著嬌妻的面頰,說道:「這次千萬要給我生個兒子。
」 淳于棠癢得格格直笑,她兩手來回遮掩,可掩得了上邊的臉頰,掩不了下邊的粉頸,最後只好兩手捂在丈夫下巴上,嗔怪地說道:「婉兒都十六了呢,老夫老妻了還這樣鬧……生個兒子就生個兒子,好繼承你們蘇家香火。
」 蘇震南重重吻在妻子鮮紅的唇瓣上,抱著她笨重的身體回到卧房。
龍靜顏象幽靈般靜靜伏在檐下,她什麼都沒有做,守到黎明時分,便悄然離開。
第二天,她再次潛入府中,同樣毫無異狀。
淳于家被滅門的消息還未傳到益州,而分娩在即的淳于棠也無暇理會他事,全心全意都在為即將來臨的小生命準備著。
龍靜顏在後堂一連躲了三夜,都沒有發現異常。
而她也沒有告訴淳于棠星月湖即將來到的消息,讓她們提高戒備。
淳于姐妹是師娘的知交好友,義母又與沈府的淳于瑤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出聲示警。
但靜顏並沒有這麼做,對她來說,只有報仇才是唯一的,為了報仇,什麼情理都可拋棄不顧。
只要能換來與星月湖接觸的機會,就是死十個淳于棠,她也毫不在意。
第四天夜裡三更時分,長久的守候終於有了結果。
--------------------------------------------------------------------------------16 淳于棠夫婦剛剛吹滅燈火,伏在檐下的龍靜顏忽然心生警兆。
她小心行蜷起嬌軀,躲在梁間的凹處,視覺和聽覺同時攀上巔峰。
隨風傳來幾聲悶響,聲音微不可聞。
若非她全神貫注,也難以查覺。
靜顏閉上眼,將那些聲音在腦海中拼湊起來,勾勒出一幕幕場景。
一群人潛入院內,從東側的廂房開始,進行著有計劃的屠殺。
蘇府的護衛中也有幾名好手,卻沒有招架一招半式,都是一個照面便氣絕身亡,甚至連喊叫也來不及。
那些人下手毒辣,只一刻鐘工夫,他們便血洗了整個蘇宅,只留下這最後的院落沒有動手。
彷佛樹葉落在地面上的沙沙聲從四面傳來,將院子團團圍住。
龍靜顏冷眼旁觀,始終保持著靜默,就像一塊被人遺忘的岩石。
她整整等了十五年,才又一次離星月湖妖人這麼近,千思萬緒湧上心頭,卻絲毫沒有影響她的心神。
現在要的不是感慨,而是牢牢記住每一條線索。
忽然間,牆頭響起一串銀鈴似的輕笑。
龍靜顏心頭一緊,知道碰上了高手。
她如今的功力十丈內蟲蟻的聲音都可聽得一清二楚,竟沒有聽出她何時掠上高牆,這女子輕功絕不在自己之下。
那笑聲久久不絕,彷佛一串淺紫色的風鈴,在寂靜的夜空中搖曳著漸漸飄遠。
靜顏確定她從未聽過這個聲音,但那聲音里卻有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卧房一陣響動,蘇震南沉聲道:「誰?」 那女子嬌聲地說道:「打擾了賢夫婦的好夢,夭夭真是過意不去呢。
」 靜顏將檐上的瓦片支起一線,小心地向外看去。
只見高牆上立著一個花枝般的紫衫少女,她年紀似乎比蘇婉兒還略小著一些,但那種與生俱來的嫵媚卻遠在蘇婉兒之上。
絲綢般光滑的長發盤在腦後,兩耳各懸著一顆明珠,兩條細細的彎眉秀美如畫,朱唇紅若櫻桃,那雙水汪汪的妙目靈動無比,顧盼間媚態橫生。
再往下看時,靜顏身子不由一震。
那少女雪白的小手放在腰間,纖美的指尖殷紅刺目,兀自滴著鮮血。
瓦片微微一動,那個名叫夭夭的少女便似乎查覺到般朝檐下看來。
靜顏不動聲色地收斂目中的光芒,同時運起《房心星監》的玄功,控制心跳的強度和身體的溫度,吐納也由外呼吸轉為內呼吸。
蘇震南推門而出,見是這麼個嬌俏的少女,不禁大為奇怪。
此地雖非戒備森嚴,也不是誰都可以輕易進來的,難道……他雙眉一挑,口中發出一聲低嘯。
夭夭叉著小蠻腰,風情萬種地嬌笑起來,「蘇大俠莫要費力氣了,夜深了,貴屬都睡著了呢。
」 嘯聲傳開,四周黑沉沉沒有任何回應,蘇震南心知不妙,厲喝道:「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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