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春和理應知足的,理應摒棄貪婪、自私這樣的惡念。可是他每每看著任惟,卻發現自己做不到。
不知道這是不是他們這種小地方生長出來的人都會存在的劣根,藏在身體里,刻進骨髓里,難以改掉,難以抹滅。
一開始,他只是捨不得任惟走;後來,他希望任惟能夠待得久一點;現在,他希望任惟永遠不要再離開。
他不希望任惟再離開,哪怕只是一分一秒。
任惟站起身,走過來吻了一下應春和,嘗到他唇上微涼的薄荷味。
“在想什麼?”任惟問他。
應春和面無表情:“在想怎麼把你鎖在這,讓你永遠都走不了。”
明明是很可怕的事,任惟卻聽得雙眼明亮,很高興一樣:“真的嗎?拿什麼鎖?你打算什麼時候鎖?”
應春和這下變得莫名其妙起來,懷疑任惟車禍把腦子也給撞壞了:“你聽清楚了沒?我說我要把你鎖起來,你這是什麼反應?”
“我聽清楚了,我覺得這很好啊。”任惟眨眨眼睛,“你說要把我鎖在這,讓我永遠都跟你在一起。如果你真的想這麼做,我可以把我所有的銀行卡都交給你,裡面的錢應該夠我們一輩子不工作,可以一直在離島生活。”
應春和愣了愣,不知道該先為任惟真的好有錢,還是為任惟腦子好像真的壞了而驚訝,但最終他也只是一笑揭過:“隨口說說而已,不會真的做的。”
任惟的手掌不知不覺間伸到了應春和的身後去,手指在他的肩胛骨上來回摩挲,沉吟:“但我是真的覺得很好,這證明你很需要我,很捨不得我。”
隱秘的心思被任惟直白地道出,令應春和有幾分惱羞成怒,冷哼一聲:“我又想了想,你只能三分鐘,所以還是算了。”
此言一出,任惟的臉登時紅了,無從辯駁,只能略微可憐地道了句:“那我……下回堅持久一點呢?”
“多久?五分鐘?”
“應春和!”
“哈哈哈……”
笑著笑著,兩人一齊栽倒在床上,深深地陷進去,如同陷進應春和曾以為與自己不匹配,也永遠不屬於自己的雲朵麵包里。
原來換取任惟的代價如此簡單,僅僅只是一份相等的愛,他早該知曉。
“任惟,”應春和勾住任惟的脖子,輕輕地吻了他一下,終於以較為認真的語氣開始說任惟最在意的事情,“在我看來,這只是一件小事,別太在意。”
他們都已經不再年輕,這件事本來也沒有那麼重要,在戀愛中只會佔據一小部分,一起生活更多的是諸如柴米油鹽醬醋茶之類的小事。
“雖然很希望你能好起來,但如果真的好不了,也不要緊。”應春和這樣對任惟說。
任惟看起來神情有所好轉,抿了下唇,不太確信地問:“真的嗎?”
應春和索性又說道:“而且,就你以前那樣……其實也挺累人的。現在,雖然快……但也挺好的。”
這一點應春和沒說謊,從前的任惟在這方面可謂是精力無限,強勢且瘋狂,沒完沒了地索要,應春和總是吃不消,好幾天才能緩過勁來。
明明應春和是真情實感地在勸導任惟,哪知任惟又自卑起來,垂下眼:“那你不會覺得我比從前差很多嗎?”
驕傲自信如任惟,也會害怕跟從前的自己比較。
應春和翻了個白眼,沒了耐心,扯過被子往身上一蓋:“睡了,別吵。”
任惟當真安靜下來,規規矩矩地躺好,躺了一會兒又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往邊上摸了摸,長臂一伸將應春和摟住。
摟在懷裡后,他親親應春和的脖子,又親親應春和的耳朵,這才舒坦了。
應春和嫌他煩人,親得黏黏糊糊的,推了兩下沒推開,到底由著他去了。
第56章 “應春和,行嗎?”
應春和醒得早,不為別的,雨後空氣潮濕,濕氣侵入右手手腕,絲絲縷縷的痛在腕間縈繞。痛感並不劇烈,奈何應春和對痛比常人較為敏感,耐痛能力不好,很快就因此醒來。
他皺著眉,嘴唇煞白一片。
剛想起身,手腕上忽然一熱,是任惟的手掌貼了過來,輕輕握住,聲音里還帶著惺忪的睡意,問他:“去哪?”
任惟身上溫度很高,讓應春和手腕的痛感有所緩解,聲音輕輕淡淡:“去洗漱。”
“先別去,再陪我睡一會兒。”任惟長臂一伸,將應春和已經到了床沿的身體又給撈回來,溫溫熱熱的氣息籠罩過來。
從前就是這樣,應春和素來沒有賴床的習慣,醒得也早,回回被任惟扯著一起賴床,好幾次險些打工遲到。
從學校里搬出來在外面租房子住了以後,兩人每個月的開銷更大,應春和又好強,不喜歡什麼事都讓任惟出錢。任惟雖然每個月都給應春和打一次錢,美名其曰是房租和生活費,但應春和基本上沒動過。
應春和為了多攢些錢,同時打三份工,早上去便利店,下午去咖啡廳,周末還會去畫室當助教。
其他時候都還好,到了冬天,早上起床本就困難,身邊還有個賴床的火爐拉著你,恨不得倒頭再睡個回籠覺。
可惜應春和心裡知道條件不允許,貧窮的時候每分每秒都要擠出來,好能去換成維持生計的金錢。
現在應春和不需要出門打工,他擁有大把空閑的時間,也沒有一定要早起去做的事,心安理得地躺回去,陪任惟繼續睡在被窩裡。
任惟想親應春和的臉,嘴唇只碰到柔軟的頭髮,移開一些,閉著眼睛含糊不清地道:“應春和,我好像夢見你了。”
這是常有的事了,失憶后的任惟經常會做夢,光怪陸離的夢時常讓他睡眠不佳,為此他還去看過醫生,開過一些助於睡眠的藥物。
但在確定夢裡的人都是應春和后,任惟漸漸不再抗拒做夢,反而開始期待每一個夢境,想從中找尋他與應春和的過往點滴。
“夢見什麼了?”應春和問他。
“夢見,你過生日,我給你買了蛋糕,你閉著眼睛許願,然後吹蠟燭。我還送了你生日禮物,是一個打火機。”任惟的聲音停停頓頓,努力抓住即將要從他的腦海里飛走的零星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