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確實有稍許分心,但主要原因不在他。
一開始時,他切切實實地沉浸在了任惟帶來的感覺中,潮起潮湧,但漸漸的,思緒忍不住飄飛,就好像是在聽一支他期待已久的樂曲。
再如何動聽的樂曲,前奏過長也難免會令人有所疲憊。
“嗯,有一點。”應春和坦蕩地承認,而後坐起身,朝任惟貼近,“所以我接下來會集中注意。”
為了能使這支樂曲快些進入到他真正想聽的那部分。
他的手掌貼上任惟的身體,親自去撥動琴弦。
凡事都是用進廢退,應春和原以為這件事也一樣,在行動之前就做好了自己可能會動作生疏的準備。可當他的手掌觸碰到那熟悉的琴弦,接下來的動作無需多思考便行雲流水地進行了下去,熟練無比,像是那樂章里的每一個音符都在他腦海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琴弦在他的動作下綳得越來越緊,已然能夠奏樂。
新奇一樣,應春和的指尖輕輕撥動,看著一抹紅從任惟的耳根一直蔓延至脖頸,短促地笑了聲:“是因為你吃了葯嗎?反應好大。”
醫生給任惟開的葯並非是立即見效的,否則這葯的名字都該被張貼在藥店門口玻璃上,宣傳小廣告也該隨處可見。
應春和心知肚明,仍然調笑。
任惟的手指微動,手背上的青筋隱隱顯露,咬了咬牙,明顯有幾分氣,出口的卻是無奈:“應春和,我只是有點問題,不是完全不行。”
解釋完,他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下去,湊上前,控訴道:“你使的那勁,不知道的以為你在鑽木取火呢。”
饒他真是塊木頭,這會兒也該起火了。
可能是因為他這個說法實在太好笑,笑點奇高的應春和聽后微微一愣,而後劇烈地笑了起來,肩膀一抽一抽的抖動,笑得人往前栽去,順勢將臉埋在了任惟的脖頸處,交頸依偎。
他的笑聲連帶著任惟的胸腔一起震動,形成這支樂曲里的鼓點,出現得恰到好處。
音調漸漸變了,從和緩的前奏部分一下進行到了激昂的高.潮部分。
樂曲輕快明朗,節奏跳躍多變,混合著新加入的樂器擊打聲。
只是結束得太過倉促,演奏者還沒反應過來,樂曲已經戛然而止。
房間里瀰漫著一種不可描述的氣味,加深了旖旎曖昧的氛圍。
窗戶忽然被人打開,陣陣涼風灌起來,帶著暴雨過後的清新,吹淡了屋裡原本的氣味,連那種似有若無的氛圍也給吹散。
應春和去抽屜里翻出來香煙和打火機,又坐回床邊,點了一根,涼涼的薄荷味劃過喉口。
他偏頭,看了看還有些呆愣的任惟,於心不忍地想要安慰,生硬地憋出來一句:“嗯……三分鐘,也很厲害了……”
這句話的安慰效果明顯適得其反,窘迫從任惟的頭頂蔓延到了腳底,連腳背都局促不安地弓了起來,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緩解,但一時詞窮,半天沒說出話來。
畫面實在過於好笑,應春和又一次笑得失了控。
肆意的笑聲回蕩在整個房間里,連原本窘迫得一動不動的任惟都綳不住了,抄起一個枕頭砸嚮應春和,企圖掩蓋他的笑聲,斥罵一句:“笑屁啊,別笑了!”
雖是罵著,可聲音里明明也帶上了笑意。
應春和順勢倒在床上,肆意到有幾分狂妄的大笑依舊沒停,被枕頭捂住了,悶悶地傳出來。
如果放在從前,這件事絕對會在任惟從出生到現在所有做過的事中,尷尬程度排第一位,此生都不願意再回想。
沒有人不想在戀人面前保持完美,維持自己的美好形象,何況還是任惟這種從小到大什麼都想要盡善盡美之人。
可是他聽著應春和的笑,感覺好像也沒有那麼糟糕。
“欸,應春和……”任惟的喉結滾了滾,想說點什麼。
想問應春和他是不是太差勁,也想問應春和這是不是有史以來最差的一次體驗,更想問應春和是不是從此以後他們就沒有下回了。
但什麼都還沒來得及問出口,應春和就先一步將臉上的枕頭扯下來,腳尖碰了碰任惟:“接一下煙,快燒到我手了。”
應春和是想讓任惟將他指間的煙接過去滅掉,哪曾想任惟會錯了意,攤開手掌心伸了過來。剛好一陣風從窗外吹來,一截燃盡的煙灰簌簌落下,落在任惟的掌心裡。
應春和愣了愣,笑嗔:“傻吧你。”
說的是任惟會錯意的事,但冥冥之中,好似將他未問出口的話也一併回答了。
任惟的眉眼輕輕一彎,乾脆讓應春和把煙頭也扔他手心裡:“給我吧,別燙著你。”
煙已經燃至末尾,但還帶著紅星,應春和想想還是算了,下床去桌子上找東西滅煙。不常抽煙的人桌上連煙灰缸都沒有,儘是他畫畫的東西和平時手工做的些小玩意兒,最後找了塊不常用的硯台,將煙滅在了裡面。
隨手抽了張紙給任惟,讓他擦擦手裡的煙灰,順帶將腳邊的垃圾桶也踢過去給他。
應春和單手撐著身後的桌子,懶懶地站在桌前,縷縷涼風吹過,將他垂在肩上的髮絲吹得揚起來。
“你的頭髮好像長長了些。”任惟的注意力成功被應春和的長發吸引,若有所思地看了會兒,得出結論。
“是嗎?”應春和抬手摸了一下頭髮,感受它的長度,沒覺得長了,同時心中飛快地計算了一下任惟走了多久。
結果出來后,他輕輕地笑了聲:“任惟,你就走了十二天,沒那麼快。”
原來只有十二天。
“才十二天嗎?”任惟沒仔細算過,有些驚訝,但更多的是感慨,“可我總感覺好像去了很久一樣。”
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這下算是真的體會到了。
興許是因為剛結束一場親密互動,又興許是任惟的神情太過認真,應春和也難得坦率一回,淺淺地笑了下:“是啊,我也感覺有點久。”
十二天,再久也久不過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