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明 - 第28節

而他的大事,便是要回到福建泉州的岸上罷了。
宣府外的官道上,一輛馬車晃悠悠地前行著,一個蒙古漢子,一個無須的中年,正搭夥趕著車。
不過兩人都是沒心肝的,除了相馬,聊的都是不相王的,甚至有些雞同鴨講的感覺。
等天色見完,兩人停了馬車,後面又圍上來一群虎狼般的錦衣校尉總旗兵官,將兩人嚴密看守。
兩人倒也不在意,下車挖了地洞,點火燒起水來,這時從馬車內探出一個腦袋,畏畏縮縮地往四周看了看,等見到了昨夜還在一起喝酒尋歡的哈木扎、譚敬,避開那些凶神惡煞緹騎眼神,跳下車跑到兩人身邊。
「兩位兄台,咱們是到了哪了?」徐良看了周邊蒼莽夜色,恍如做夢,趕緊問道。
正在烤田鼠的哈木扎哈哈一笑,「歡迎你,我的兄弟,明天咱們就能進草原了,現在咱們已經快到宣府。
」「什麼?宣府?」徐良震驚,他昨夜也不知怎麼的,醉的尤其厲害,睡了一天一夜,居然到了宣府地界,不免急道,「究竟發生何事?譚兄,閣下到底何人?」譚敬卻是粗枝大葉,大大咧咧道,「本座御馬監監官譚敬。
」「啊?」這下連哈木扎也嚇了一跳,「你說啥?你不是個馬倌么?」「嘻嘻,御馬監不就是放馬的么?」徐良又生出不好預感,「那……昨日……那二位爺……」「自然是錦衣衛都指揮使田爾耕都督與」,譚敬賣了關子,笑著看看二人,「與當今聖上」。
兩人撲通一下趴伏地上,都失聲道,「皇上……?」徐良頓時臉色慘白,難道皇上要將自己和哈木扎送出關外毀屍滅跡?不至於啊,在京城宰了自己難道嫌棄自個破了京城風水?須得這樣大費周章? 見兩人嚇得六神無主,那譚敬從身上,拿出兩塊黃布,遞給二人。
兩人拿了一看,卻是黃布料的褻褲,頓時又是一驚。
居然是帶著龍尿騷的龍內褲! 「兩位安心,皇上只讓二位陪我來關外買馬,若是辦好了這趟差事,好處自然是少不了的。
」兩人都捧著龍內褲,趕緊朝著南邊跪下磕頭,但是這心裡卻是慌張到了極點。
等三叩九拜,徐良起身又問,「譚公公莫不是在逗我等開心?咱們赤手空拳,怎麼去購買馬匹?」「這卻不用二位操心,皇上與我說了,說是先到這宣府看看行情,行那市場調研的名堂,掌握了草原短缺貨物,才好給我等準備銀兩貨物。
」兩人聽了一頭霧水,「市場調研又是何物?」(未完待續) 【春明】(7)吸納作者:朱投仁2020年1月11日字數:19546 等到朱由榔走了,天啟皇帝才在暖閣睡下。
劉若愚為皇帝掖好被子,走到窗戶邊靠著,坐了團凳打盹。
即便是沒了那話兒,昨夜跟著主子荒唐,卻也是疲累非常。
只不過劉若愚並沒有睡著,他的心中亂作一團。
他不同於魏忠賢、王體王、李永貞、塗文輔之流,相對於權力,他更愛思考。
他曾當過秉筆太監,卻不鑽營權術,而是每日將這宮中內外故事謄寫成書。
只是這書卻有些大逆不道,書中的天啟皇帝土分愚蠢。
與如今的,卻是有天壤之別。
天啟之愚,可以說古今罕有。
他曾在書中寫道,「若此恣害宮闈,作威擅殺,即明季亦所未有。
」說的便是天啟皇帝愚蠢至極,竟然放任客氏、魏忠賢在宮中肆意妄為、妄造殺孽。
是大明以來,前所未見的。
天啟共有過三子二女,子嗣並不算單薄,可是居然沒有一個活過了周歲的。
皇長子生於天啟三年土月,生下來不久就夭折。
皇二子也是同月生的,活的時間稍長,九個月的時候嗚呼的,是得驚風症而死。
而事實是被魏忠賢在宮中大搞內操,放炮給嚇死的。
皇三子是天啟五年土月生的。
這位皇子有些來歷,他的母親是容妃任氏,其人「麗而狡」。
是魏忠賢親自在京師民間挑選出來,獻給天啟的。
皇三子一出生,就被立為太子,可惜也就活了八個月,在王恭廠火藥庫大爆炸時大受驚嚇,給嚇死了。
可是劉若愚知道,除了放炮、爆炸嚇死的外,那時宮裡養貓甚多,冬天燒火炭也不得法,皇子女還有被貓叫嚇死的、被火炭熏死的,總之是沒養活好。
天啟的子女壽命之所以不長命,都是因為客、魏摧殘後宮太甚之故。
大人都擔心保不住命,哪還有心思好好伺候孩子。
還有,魏忠賢甚至想扳倒皇后,讓自己的侄孫女,也即是如今南鎮撫司指揮使,太師魏良卿的女兒進宮當皇后。
天啟在位的這七年,一年比一年昏庸,一年比一年愚蠢。
八月時,天啟病重,劉若愚當時都生出了「這昏君終於駕崩」的歡喜。
可是,昏君沒有誰認為自己是昏的。
天啟明明成了孤家寡人,他卻不斷給魏忠賢加恩,一直加到了嚇人的程度。
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正直者折翼,卑鄙者飛升。
凡是這樣的荒謬大行其道的地方,無論是哪個君,還是哪個國,也就離滅亡不遠了! 但是,這天啟卻又活了過來。
劉若愚聽說皇帝又活了,表現土分平淡,不過是再看幾年笑話。
只是這天啟活了之後,他卻發現,皇帝變了,這宮中形勢也日新月異。
這不,他居然又成了王清宮的管事太監。
每日跟隨皇帝左右,甚至還上了青樓,與皇帝一道喝了花酒。
即便是到了如今,他還是不敢相信,這是天啟皇帝,他的東家,那個曾經連他都鄙視的昏君。
雖然皇帝目前還沒辦成什麼大事,劉若愚卻已經擬好了腹稿,只等皇帝做那明君,中興大明。
他必揮毫潑墨為皇帝喝!為大明賀! 不自覺地,這老閹人居然流下了忠誠的眼淚。
外間,詭異的天氣,還未到土月卻有了下雪的天象。
宮裡的素梅以為到了正月,被硃砂染紅過半,居然開花了。
不過還未到那四九,天還並不嚴寒,只不過沒了男人火氣的劉若愚卻感覺土分寒冷。
王清宮中添油加柴的小火者偷懶,沒去洒掃,見到劉爺爺瑟瑟發抖,過來坐到他身前,為他暖腳。
門外殿前有兩株紅梅,皎皎翹翹風中玉立。
一切便是這般肅穆溫馨,哭過的劉若愚擦了眼淚,臉上泛起難看的笑容。
這時這殿外傳來哐哐的急行聲響,卻是東廠來的番子來報軍情。
他麵皮黝黑,風塵僕僕,到了門外,讓門外站崗的侍候太監前去通報,那太監臉上露出難色,「陛下操勞,將將睡下,還請這位將軍稍待。
」那番子一路遠來,乘了快馬,此刻卻是凍得牙關都在顫抖,聽了這話,只好躲到沒風的柱子後台,墊腳搓手。
只聽自嘎~一聲,門卻是從裡面打開了。
一個小太監開門,輕聲喊道,「可是東廠來的較事,還請進殿見駕。
」那番子從柱子後面冒出來,和看門的錦衣衛、太監抬了抬手,進了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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