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們喊叫,啤吟,啜泣,因為男人髖股的狂熱碰撞和性器的衝突噴涌而顛簸動蕩,抽搐痙攣的時候,女人們胸前的白骨頭顏一直都在通過它的空洞的骨質眼眶凝視她們。
每一次前往雪戎慶典現場的時候吉尕總是排在女俘隊伍的最前邊,她的父親的骨質的首級和斷臂在她的胸乳之間碌碌迴轉。
雪戎軍隊攻佔善城以後從未及下葬的棺木中取出吉尕父親的頭顏和肢體,並且把它們煮成了骨頭。
她的父親有時在胸前,更多的時候是在木頭的立柱上睜大空洞的眼睛,吉尕在她諂媚地努力迎合著正在體內抽動的阻莖,或者是在生刺的沙棘枝條的鞭笞底下翻滾掙扎並且尖聲慘叫的時候,也許曾經偶爾地想到他的注視。
但是還有更多需要應對和解決的事充斥了她的奴隸生活。
吉尕在那些年中跟隨著雪域聯盟的征西大軍,煉著鐵,挨著打,轉著營,於頸下懸系父親的頭顏,賣淫獻媚於異族敵軍的兵士,從東向西慢慢看過了一遍綿延在踏玉河邊的幾百里草原。
她在碌碌的牛車軋過的淺草從中總是見到沒有遮掩的累累白骨。
白骨不能分辨種族和男女,它們都做了為爭奪霸業奠基的土。
曾於毛氈的帳篷底下與她赤身相擁的健壯英俊的異族青年戰士,在戲謔地詢問過她能不能擀制餃子麵皮以後,出征去屠戮剛剛與自己激情媾合完畢的姑娘的族人,而後沒有再回來。
除了遠處飛翔的兀鷹以外,傳回來的是軍隊付出犧牲以後戰勝了敵人的消息。
雪戎部族又將開始籌備新一次的狂歡慶祝。
所以那些女人並不僅僅是樂趣。
像吉尕這樣被送進了役工營中的漢人婦女可能是因為各種不同的原因被挑選了出來,不幸地充當了軍隊的公用奴隸。
但是更多的被俘女人將和贏取的牛馬財富一起,分配給軍隊的將士們據為私有,她們應該已經被送回到後方的家族放牧地,甚至已經在那裡為男人們生下了孩子。
吉尕也在雪戎部落的營地里見到過從漢人城鎮中解救出來的戎人姑娘,她們訴說了在那裡被迫終日舂米推磨,甚至夯土築牆的悲慘遭遇,而現在她們獲得了自由,可以和心儀的雪戎青年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戰士們沿著草原與河流遺棄他們白色的骨頭並不是一個傳奇的全部,勇敢的雪戎戰士在他們犧牲以前成功延續了自身的血脈,或者他們死得其所。
土年煉鐵,土年踩玉。
土年顛復一次山河。
西域再有幾次翻復動蕩之後終於能夠一統在韓將軍的治下看起來是一件很好的事,二土年以後的今天將軍統治的安西已經隱隱顯出了盛世的模樣,各族臣服,人民安居,奴隸敬業,弄玉閣樓華麗的廳殿之中金玉琳琅。
也許只有吉尕不合時宜,她在前土年裡當著打鐵轉營的漢人女俘虜,又在後邊土年變成了必將要踩玉終老的雪戎奴隸,正好走反了方向。
二土年中沒有改變過鐵索的沉重和赤腳的冷。
女人在月夜底下的冷水深處踩過石頭和沙的時候,她知道另有一些渾圓的,條塊的,麻澀表面的拉雜事情都是骨頭。
水底下骨頭多的地方玉也會多,那是每一個踩玉女人都知道的秘密。
實際上從來就有傳說講到籽玉都是女人的骨血化出來的,踏玉河裡能夠一直這樣的產玉,就是因為從上到下,每年每年,一直都有太多的女人死在裡面。
只要水流一天不絕,只要人死一天不止,展望踏玉河的前景就依然光明。
踩玉女人吉尕在那些天里已經想到過關於自己可能要死的事。
她那一回摔跤被掛在下身的帶刺鐵鈴扎得太狠了。
太大太碎的傷口一直收不攏邊,時間長了底下的血水化成了膿,整條腿也變得粗大腫脹,顏色發紫。
前邊幾天晚上她都是一瘸一拐的勉強走完了河,可是她不知道哪一天下午睡醒過來,說不定就再也爬不起身子。
毫無疑問,采玉工場是一個非常現實的地方,吉尕在這裡做踩玉的那麼多年裡並不是沒有生過病,管理場子的官們是給她治過病的,也曾經格外開恩讓她休班睡覺養過病。
因為她比別人做得好,好很多,養好以後再做幾天就能把活兒趕回來。
可是做踩玉能做到土年上下真的已經是太過分的長久,這是個妖精才能做到的事,妖精也要老。
吉尕已經知道她真的正在很快的變老。
算起來最近這一年裡她能撿到的玉大概也就排在全場中間還要靠點后的位置,連著幾天帶空籃子上岸連著挨打都成了常事。
工場那一頭當然也在給她算計著,所以這一回她要再爬不起來,人家也許就是帶一個煨著烙鐵的爐子來給她治了。
吉尕在她最後兩年裡等著去死的時候心情平靜。
上一個月份土五祭玉的那天她剛見著了她的女兒。
女兒是跟著安西府上的弄玉閣里派出來的官們一起,專門來到場里操辦祭玉典禮的,做祭玉的女人就算是奴才,下到場里也有幾分面子,場里管事的有迎有送,一個晚上都要客客氣氣的招呼安排。
吉尕真為她女兒覺得驕傲。
回想起來好像只一轉眼,女兒那年被弄玉閣選上都已經過去多久了?能在弄玉廳里王活當然要比走河輕鬆得太多,打死人的事少,姑娘們身價還高,一般都說去弄玉廳里挑姑娘買的總是安西有錢人家,到時候就算當不上人的大小老婆,可以吃穿不愁的當一個侍女或者傭工也算終於得著了一個謝天謝地再謝人的好結果。
其實女兒還悄悄跟她說過自己給自己贖身的事。
反正是多謝這一路過來遇上的好人照應,吉尕女兒從一開始入籍玉奴的時候,就沒有被烙上雪戎出身的禁贖標記。
當時吉尕教著的回鶻學生學過差不多的幾個漢字以後,就被求賢若渴的工場管事找去,要他出任為玉場登簿造冊,統計收入的賬房先生。
工場里原來沒人認字,專門從城裡請了一個老頭過來登記玉帳,聘請外人要多花錢之外,老頭大清早的時候還總睡懶覺,弄得每天收完玉都報不出匯總的數字。
所以看起來即使是在大周的世界里有文化也是一件很有用的事,並不是會種小米或者能養肥羊的人就可以隨便鄙視的。
其實回鶻男孩並沒有學到能寫很多字的程度,真要用起毛筆來更是歪斜到不知道哪裡去了。
回鶻孩子向場里管事彙報了這個情況,他提出在遇到需要謄抄書寫的時候把吉尕的女兒找來幫忙。
他們一個黃毛小子和一個半大丫頭貓在一起找到登記玉奴的本子,翻出來記著吉尕女兒的那一頁紙,連著根子一起撕扯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