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尕想,她現在肯定不用再去算計那些男人和女人之間沒完沒了的恩情,道義,忠貞和辜負,甚至還有名分的帳了。
不過她確實想象了他看見自己現在變成了的樣子。
其實她想過很多次了,她仍然會覺得自己可能是在發抖,全身發抖,而且上邊和下邊一陣一陣地輕輕發燒。
女人想象了她自己的有紅暈的臉,和泛起了一整片細小皮膚顆粒的赤裸的胸脯。
她覺得臂膀上每一支纖細的汗毛都在晴天的爛漫陽光下尖銳地豎立了起來。
安西是一個經常會有晴天的地方,現在和二土年前都是,在一個年輕女人赤身裸體地走過普照的陽光和陌生人群的時候,她當然知道自己已經被看見的非常清楚。
女人在二土年後的今天的確可以一邊神情自若地搔撓著阻戶,一邊用腳趾在沙上寫些一寸河山一寸腳疙瘩肉,一寸玉足一寸芳心的打油句子調侃踩玉奴女的生活,但是在那樣一個驚惶和戰慄的開始,那些奔馬一樣的心跳,和燎原野火一樣撲面而來的燒炙感覺恐怕仍然會是永遠的記憶。
赤足行走的女人看上去顯出了更多的柔弱和無助,而那些束縛一個裸體女人的腳鐐和手銬似乎意味著權利剝奪,她不再被允許保護自已了。
這兩方面都使事情變得更壞。
女人已經沒法記得到底經過了多久,她才算是習慣了這樣一種總是光著屁股的日常生活,或者是如果一個女人在那個開始的時候所遭遇到的全部,就是無窮無盡的男人和她不停地進行著的無窮無盡的交媾,她應該可以比較容易地克服事畢后映照在裸胸上的陽光,還有返回時赤腳走過的草地那種心理障礙。
住在一座被掀掉了屋頂的房子里,沒人會在意窗戶是不是開著。
強姦使女人自由。
在被五土條雞巴操過整個白天之後,她念茲在茲的大概就是屄里還有沒有剩下的水分能夠幫助浸潤肯定會在整個晚上操進她身體的另外五土條雞巴。
她可以在這一百個男人的注視底下分張腿腳,哭泣,哽咽,一邊努力地搓揉自己,希望她還能夠恢復一點濕滑。
而後也許就可以不那麼疼。
二土年中的赤裸晝夜數不勝數,沒法細說從前,一個女人在和許多認識的和不認識的男人朝朝暮暮赤裸相處,在苦役,折磨,毒打和凌辱底下,與所有那些男人一起走完了足夠長的路程以後,什麼人或者什麼事情,能夠讓她回到最初開始的地方?雪戎聯盟圍攻安西的那一年她在安西。
雪山戎人在遭到失敗退上高原以後曾經不止一次嘗試著重新回來。
他們在那一次終於能夠兵臨安西城下的時候,已經使用幾年時間重新征服了沿踏玉河溯流而上幾百里路程中的城鎮和鄉村。
雪戎的各支部族在他們推舉的王的號令底下聯合行動,每一個部族裡既有軍隊,也有為軍事行動承擔各種勞役的奴隸。
鍛奴男人和他們的女人就是在那一次戰事中隨軍行動的服役奴隸。
女人的鍛奴丈夫們把打鐵爐子安置在一小片胡楊樹林的邊上,從那裡抬頭可以望見遠方渾平的山塬底下矗立的安西城樓。
攻而不克的圍城戰事持續了大半年的時間,女人在那半年中的幾乎每一個白天都是跪坐在為鐵爐送風的風箱前邊,鼓足力氣奮勇推動風箱的把手。
如果因為體力不支而放慢了速度,她家那兩個年輕男人可能就要撿出一條捅火鉤子,往她的光熘嵴樑上邊直抽下來了。
他們一家每天都有產出箭鏃的定額,不能完成全家都會挨到督辦軍官的皮鞭,所以做丈夫的也是迫不得已。
實際上在她服行鍛奴勞役的那些年裡,使用戴銬的雙手握持住風箱把手一推緊接一拉,無窮無盡地循環往複幾乎就是她在挨打與媾合之外所做過的全部的事,為鐵爐鼓風永遠是一個嫁進了鍛匠家庭的女人命中注定的責任。
管理奴工的軍官會在天剛開始黑的時候來找她,把她領到部落戰士們宿營的帳篷里去過夜。
部族出征不帶家眷,每隔一陣就要使用役工營里的奴隸女人解決問題。
這種常規分派的勞軍差事在時間和人數上一般都還有些分寸,不是任憑著兵們率性胡來,最可怕的是有幾次強攻登城又讓裡邊的守軍給打了下來,再要把女人往那些輸紅了眼的漢子堆里送的時候,她們走在路上兩條腿已經先嚇得軟了。
當時衝鋒的時候蜂擁蟻附一般去爬牆頭的一大群人,就算被人殺了三成,退回來還有一大群人,一個晚上都要做完的,女人那一個晚上要轉過三四頂幾土個人睡的大帳。
而且她們這些配給工役營里的奴隸做妻子的女人,大多都是來自前邊幾年被雪戎重新征服了的沿河地方,那些地方有的堅持抵抗遭到屠城,也有的投降獻土,殺戮雖然要少一些,但是也就聽憑對手處置了。
女人們最終淪落到了現在這樣的境遇,肯定都是聯繫有當時的因果,在歷經了漫長血戰的互相殺戮之後,她們處身的家族和雪山戎人不共戴天。
她們是從哪裡來的,她們又都是些誰的誰,這些事情在雪戎營地里當然不是秘密。
現在把這些敵人家的小媳婦和大姑娘,往剛才還被那些敵人斬殺過一場的血性漢子們的窩裡一送,她們一個一個會讓人收拾成個什麼樣子可想而知。
到了早上她們肯定都是躺著被人拖出來的,有人前邊後邊被撕開了大口,被弄得通透了已經咽氣也是時有發生的事。
那一天下午正在一門心思相幫著丈夫拉風箱的女人被幾個騎馬的雪戎軍士喝令起身,拴住脖子系在馬鞍上牽領出工役營地的時候,她覺得這樣的天色要去轉帳篷像是還有點早。
或者就是又有什麼過往的兵民人等需要安排迎送,比方說運輸輜重補給的駱駝隊伍到達了營地,找幾個女人去給一路風餐露宿的走卒馭夫們緩解一點疲乏。
有時候被徵發來的駝隊主人還是她早年認識的故地里的漢人鄉紳,相見之下那種自知身形已經如此臟稷不堪的大羞慚就都是些不能盡述的事了。
不過那天下午被牽住脖子跟在馬後的赤身女人腳下拖帶一副重鐐,趔趄跌撞著穿過了大半個雪戎青豹部落紮營的河邊草灘以後,她見到的是半天中飄揚的布幡和粗石堆迭的祭壇,在她繼續前行的大道兩邊成排樹立著金線綉出的獅子和豹的旗幟,以及成排的頂端插有人頭骷髏的木柱,那是部族的勇士從往日征戰中贏得的獎品,它們總是這樣被展示給所有的到訪者,當然還有像她這樣正被牽領著前去接受部族首領主人召見的苦役奴隸。
他們都要在走過這些敬神,鎮鬼,並且彰顯武德的完整儀仗以後,才能到達那一座方圓廣闊,裝飾華麗的毛氈大帳的門口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