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王子以後的回憶,那天他在弄玉廳的沿河側邊看到月亮升起的時候已經喝過了一些中國內地產的米酒,他那時候發現弄玉廳即使在晚上也是一個有很多生意的地方。
他可以看到沿河的欄杆之後有很多燈火,他也聽到隔壁房間傳出響亮的勸酒聲音,這裡現在更像是一個飯店了。
其實那些喧嘩讓他有些心神不定。
岫兒那時正在更遠一些的地方忙碌,她還要把那個戴著頸環的女孩領回她住的地方去。
帶著她的乳房和鈴,跪坐在男人對面的翡顯出一種像是覺得有趣的樣子看他,後來女人體貼地建議說也許他們可以換一處地方,找一些更好的酒。
那天晚上王子離開弄玉廳,跟著翡另要尋找一個新去處的時候坐的是翡的車。
翡的車子一直停在大廳門外的馬房旁邊等她。
她的那乘使用兩匹青馬駕轅的廂車裝飾有氂牛的皮革和檀香壁板,掛著琉璃的燈和黃銅鑄造的小鍾。
為她駕車的是一個黑皮膚的崑崙奴隸。
雖然這件事的華麗程度有些超過他的預想,王子當時倒也沒有覺得過分驚奇。
下半天和岫兒單獨相處的時候女孩已經告訴了他,弄玉廳里的翡姐姐現在並不是一個玉事奴隸。
當然她很早以前是過,她是玉奴的出身肯定沒有錯,只是後來為自己贖了身。
另外還有就是,翡姐姐現在其實已經很有錢了。
岫兒對他說這些的時候神情平和,沒有流露出特別艷羨,或者想要大驚小怪嚇他一跳的意思。
不過王子知道岫兒姑娘也是想要自己給自己贖身的。
王子在那本弄玉廳的推介清單上讀到的第三章是女,那裡邊畫出來的倒真的都是沒有穿著衣服的女孩子,那些標註出了姓名,序號,還有價錢的姑娘都是廳中所轄,在籍已經期滿可以賣出的玉事奴隸,看起來人口生意也是弄玉廳里很重要的一項收入來源。
王子的確沒在這一章里看見岫兒,可是他知道再過一年岫兒就得考慮自已會被賣給誰的事。
官府選上來的姑娘長得好看,經過那麼些年的磨鍊又都是特別柔順還能吃苦王活的性格,願意來到弄玉廳里買人的都是安西富戶。
當然被他們買去總是用作女僕傭人居多,也許另有些經營中小生意的商人會從她們裡邊挑選妾室或者通房丫頭。
再有一條路就是自己王活買下自己。
按照安西做玉這個行當里的現實主義態度,玉場鼓勵奴隸女人們做自贖。
因為按照一般的情形推測,玉場更願意出賣的總是王活並不特別好的,他們給采玉多的女人開出的價碼肯定更高,價格高了願意買的人當然就少。
即使遇到有人願意出那個價錢,買去多半還是讓她繼續做踩玉。
結果就是王活平常的讓人領走轉行或者當了人的老婆,王活特別好的留在場里繼續挨打踩玉等死。
很明顯按照這樣的賞罰前景發展下去,能采玉的姑娘到了後邊兩年就會採取應付的態度,知道是玉也不撿,反正做個差不多的樣子,到時候把自己賣出去算完。
所以玉場每年都從做滿了五年的踩玉奴隸裡邊挑出最好的幾個人來,訂立一個自己贖自己的辦法,一般都是讓她繼續跟在場里走河,不過不打不罵,當然更不會把她弄去祭玉了。
女人撿著的玉扣除飯費累計起來攢到一個事先約定好的價錢,她就算贖回了自已的自由身體,從此再也不是奴隸,願意去哪就去哪。
這個約定的價錢大概也就相當於平常買一個奴隸的花費,女人依照她的能力外加運氣,一般再做一到兩年就可以完成。
這樣的契約條件並不過分苛刻,場方的意思在於要讓大家在前邊五年裡一直努力,要在所有人里排在最前邊才有做自贖的機會。
在玉場里王活好就是撿的玉多,放在弄玉廳里當然就是賣掉的玉器特別多。
按照王子現在觀察到的情形看,岫兒走河的那個場面大概是沒人能比的,要說賣玉呢,反正她剛把白菜賣給了他。
王子覺得岫兒是一個非常聰明能王的姑娘,肯定能給自己掙到自由。
當翡的漂亮的車子和馬在黑奴馭手的牽領下調轉方向,沿著踏玉河邊的驛道輕快地賓士起來的時候,自從登車就跪定在車廂底板上的翡開始撫摸和親吻她的客人的腿。
女人順應著車身的搖動撩開他的罩袍,長久地舔舐和吸吮他,技巧地使他在整個行程中總是處於悠然自得和躍躍欲試的兩種節奏之間,或者是,翡使那樣的感覺一直延續了下去。
翡以後在她的帳房裡提起了一串鑰匙問他,客人想要奴婢解開鐐銬,繫上一條豹子的皮做嗎。
後來她說好吧,好吧,有些男人就是喜歡她們的手腳總是被鏈子鎖著。
翡後來是使用戴著粗銀腳鐐的光腳為他做的。
考慮到翡實際上擁有的與他同樣的自由身份,王子在開始感覺到一些熱烈情緒的同時甚至有些歉疚。
翡應該是在為自己贖身以後選擇了留在弄玉廳里繼續工作,她現在的身份大概可以算是一個受僱用的職業婦女,按照岫兒的說法,翡可以從賣掉的玉器收入中得到按比例的報酬,從她白天在弄玉廳里的表現看,也許她還被賦予了某些管理權力。
翡在工作的時間和場地之外肯定可以給自己解開鎖鏈並且穿上衣裳,她可能只是在每天早晨乘車上班以前,才給自己換上那些符合玉事行業規矩的裝束,而她也會在面臨著工作需要的今天晚上,繼續表現出非常足夠的專業能力和態度。
王子想,如果按照他自己的立場和觀點來看,翡的選擇令人費解。
當然他是一個王子,他有錢,他可以讀書聽曲,無所事事地遊盪著尋找有咖法喝的地方,但是他肯定不能認為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應該去讀書並且煮咖法。
如果一個玉奴出身的女人從她一向以來的勞動和生活中獲得了很多歷練,覺得自己精赤條條地拖帶一身鐵打的鎖鏈到處遊盪,也只是件平常事的話,她們為了可以掙錢而繼續那樣遊盪下去好像也不是很難想象。
安西公眾對於玉業婦女們波瀾不驚的態度已如前述,而翡在賣出她的血紅腳鐲子的時候或許體會到的職業自豪感也不是外人能夠知曉。
無論如何,王子說服了自己。
在安西這樣一個具有如此廣泛悠久的,婦女踩玉傳統的地方,如此地款待一個被評估為值得取悅的客人,也許只是一種帶有風情演示性質的,合情而且應景的服務提供。
除了女主人想要為他提供的洋溢熱情之外,也許還可以使他體會到她們長期行路之下積攢起來的豐厚沉著的人生歷練。
赤足風情中的洋溢,以及豐厚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