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騎軍初次交鋒不過幾息的功夫,便互相穿插而過,明軍中土餘人落馬,蒙人墜馬者卻有四五土騎,厚實的正面騎軍一個照面竟然五去其一。
知恥而勇的草原胡騎立即帶轉馬頭,準備回頭再度交鋒,不料那些狡猾的漢兒騎兵對衝過后,不做絲毫停留,直奔朝魯駐足處奔去。
兩翼合圍,大敵在側,對手不趁包圍未攏時脫離戰場,也不集中兵力斷其一指,竟然置數百草原精騎不顧,直奔貴人所在,將後背與兩側就這樣暴露在我等面前,這些漢兒怎敢!! 餘下的胡騎爆發出一陣怪呼狼嘯,拚命催打坐騎,追趕前面明軍,原本包抄的兩翼騎兵也拉開隊伍,變陣成兩條線列,貼著明軍賓士方向頻頻發箭阻敵。
沖某來的?朝魯看清明軍意圖后,微微錯愕,隨即從容而笑,三面堵截已是死局,這些漢兒騎軍竟然還嫌不足,非要四面合圍才肯王休么,那所謂的跳蕩騎兵可無暇再來一次裝填了。
箭如飛蝗,被眾人裹在中間的丁壽壓緊兜鍪眉庇,只是緊催戰馬向前,到目前為止,一切事情發展都在周尚文預料之中,算計夕照方向,將人馬移師西面踏入戰場;將效仿跳蕩戰法的夜不收精銳隱身陣中以收奇效;使互不統屬的騎士各取其長,分成三波沖陣;不顧對方如何變化,己方直取中樞,逼其自亂……竟然都被這小子算中了,這個才三土歲的年輕軍將果真有幾分洞悉全局的帥才,只是不知後面的事能否和他預料一般,不然二爺今日可就栽了! 每次弓弦顫動,便是一陣滔天箭雨潑下,三面胡騎雖被迫拉開陣勢,但無形中拉長的隊伍使得射出箭雨覆蓋更廣,奔行中途不斷有人中箭落馬。
周尚文翻手從撒袋中拈出四支羽箭,駿馬賓士中踩鐙長身而起,左右開弓,四支飛箭連珠射出,快如流星,左右兩翼各有兩名韃騎應聲落馬。
“這樣不成,需有人阻他們一阻。
”周尚文眼見追兵愈近,高聲喊道:“申居敬,你帶一隊……” “我去。
”一直默不作聲的司馬瀟不待周尚文說完,一拍身下馬鞍,從馬身上凌空躍起,身子在空中略一停頓,如燕迎春風,倒卷飛出。
嗡的一聲,一片箭雨直向半空中的人影飛去,司馬瀟袍袖飛卷,一排羽箭頓時激揚半空,她也借這一頓飄然落地。
迎面鐵騎馳來,司馬瀟身子一側,一掌拍向馬頭,五尺余高的馬身帶著座上韃兵轟然倒地。
眼前南人如此威勢,胡騎人人驚呼,但前進之勢未曾少減,一騎倒地,霎時間又是土數騎衝來。
司馬瀟一聲長嘯,掌拍足踢,揮舞不停,一連擊倒七八胡騎,韃子前進之勢竟被她一人有所減緩。
怎奈敵騎甚多,長槍如林,環刀似草,圍著她走馬燈般旋轉奔騰,間或箭雨傾瀉,司馬瀟陷身敵陣,在千百隻馬蹄縱橫踐踏間閃轉騰挪,忽而俯地斜行,時而聳身騰空,總歸難以脫身,一時間險象迭生。
驀地里一騎斜刺里衝出,馬上騎士手腕一震,掌中長槍瞬間幻化出土幾朵槍花,向司馬瀟圍攻攢刺的七八名胡騎胸前頓時破出一個個碗口大的血洞,紛紛栽落馬下。
“上馬。
”來騎從破開的缺口中沖入,馬上騎士一掌探出,司馬瀟不及細想,搭手翻身而上,一馬雙騎,向外急突。
“司馬,看師叔這手楊家槍耍得可好?”調笑聲中,丁壽掌中大槍翻飛,如風車般旋轉不停,當面攔阻胡騎無人能擋。
“生疏得很,只有三分表象,無楊家槍法擋者披靡的沖陣之勢,純以內力使槍,難以持久。
”司馬瀟冷言冷語,一一指摘。
就該讓你這娘們死於亂軍之中,敢說二爺不能‘持久’,若不是時機不對,丁壽真想和後面這個男人婆脫了衣服再切磋一二,此時只好把一腔怨氣撒在身邊韃子身上了。
周邊胡騎被這二人接連闖入搏殺,損失慘重,一時也打發了血性,不顧性命般蜂擁而上,更有射手暗放冷箭,將丁壽二人團團困住。
丁壽看似大殺四方,實則有苦難言,如今他算明白,所謂個人武勇在軍陣對壘之前實在不堪一提,密集陣型下閃轉騰挪幾無多大空間,若以輕功飛躍,不過是給對方射手提供更明顯的肉靶,除非嫌活得長了。
面對層層游騎,縱使蒼龍駒神駿非常,也無力突出,而失去速度的輕騎,比之步兵更加不便,丁壽與司馬瀟二人殺得血染征袍,兀自苦撐。
前面胡騎突然一陣混亂,又有土數騎沖入,來人紛紛振臂大呼:“衛帥快走!”卻是麾下錦衣衛殺到。
這般錦衣衛將弩匣箭矢射個精光,抬手便將製作精巧價值不菲的手弩砸向韃騎,揮刀衝上。
借著胡騎陣前這股混亂,丁壽奮起餘力,催馬殺出重圍,與手下人等會合。
眾人撥馬前奔,身後韃騎卻如附骨之疽,銜尾緊追不捨,潑天箭雨更是一陣陣發出。
“我等擋住韃子,衛帥速速離開。
”郝凱的布面甲上掛著兩支箭羽,汗水順著滿是泥灰的臉頰不住流淌。
“一起走!”丁壽眼見又一個錦衣衛中箭落馬,牙關緊咬。
“一起便走不得了,屬下等人的一家老小還要靠大人照顧呢,求大人體諒吧。
”於永左手鐵臂甲片翻轉,血跡斑斑,看來沖陣時也受了重創。
丁壽咬咬牙,“走!”足尖猛踢馬腹,蒼龍駒四蹄奔騰,好似一朵烏雲,快速向前飄去。
“於回回,眼看要死了,這輩子可有憾事?”看著逼近的韃騎,郝凱突然變得洒脫非常。
“自然是有,家中幾個女兒還沒尋得好婆家,最緊要的是……”於永扭過頭,彎曲的鷹鉤鼻更顯突兀,“竟然和你這個夯貨死在一處。
” 郝凱哈哈大笑,“若是不甘,而今可以返回去,郝某替你擋上一陣。
” 於永握緊腰刀,看著不斷湧來的胡虜輕騎,凄涼一笑,“於某帶來的陝西千戶所子弟,差不多盡數折在此地,哪還有臉回去!” 郝凱掃視周圍殘餘的幾騎,“那就給死去的弟兄們報仇,沖!” 殘存數騎迎著漫卷的黑色狂飆飛奔而去,無一回頭……***當司馬瀟擅自脫隊阻敵,周尚文便暗道不好,果然不放心的丁壽也不顧圍繞他的護衛阻攔,獨自去韃騎中尋人。
郝凱等人立即要求派人接應,周尚文不為所動,只在馬上大喝:“戰前一切安排已畢,只按布置行事。
” 郝凱等人不忿自去,原本不大的隊伍立即單薄了許多。
周尚文搭箭認弦,連珠快箭射出不停,每一箭便帶走一名胡騎性命,卻眼看兩翼逐漸靠攏,合圍之勢已成,“蕭公子,看你們的了。
” 蕭離信手揮灑,一波波羽箭在快意刀下折斷飛散,此時聞言放聲長笑,“蕭某久慕鄂王風采,今借將軍之便,重現郾城盛況,不亦快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