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得胡騎大隊還有一箭之地,快意堂騎士紛紛甩鐙下馬,刀尖在馬臀上狠狠一戳,負創戰馬奔騰跳躍,雜亂無章地向四周散去,逼得韃子騎軍紛紛減速,混亂不堪。
待前面韃騎躲開戰馬,沖至前方時,只見快意堂諸人已疊列成一個小小方陣,韃兵輕騎不以為意,縱馬前驅,準備用馬蹄狠狠踐踏蹂躪這支人數不多的南蠻隊伍。
人喊馬嘶,慘叫之聲驟然響起,以蕭離為首的快意堂人馬矮身搶進,雪亮刀鋒直斫馬腿,衝鋒在前的胡虜輕騎馬失前蹄,無論人馬一排排摔飛栽倒。
嘁哩喀嚓的砍殺聲毫不停歇,快意堂眾人憑著手中長刀,在胡騎中撕開了一道裂縫,不斷深入,一路殺進。
韃子大隊奔襲而來,大半天攻打墩台不下,又四處抄掠,此間又被調動著奔騰往返,早已疲憊不堪,固然蒙人生長於貧瘠草原,戰力強韌,仍可不知倦怠攻擊不停,戰馬卻未嘗忍受,賓士之勢已不復全盛之時,此時快意堂效仿岳家軍破金軍拐子馬的戰術,的確事半功倍,收效顯著。
受傷人馬不停倒地,又阻礙了後續精騎腳步,惡果循環,近三百的韃子騎軍一時傷亡不斷,竟有倉皇崩散之勢。
慘重的傷亡激發了蒙古軍將血性,既然馬戰不便,那就棄馬步戰,大草原的雄鷹怎樣不是英雄! 號角聲中,蒙古騎士翻身下馬,長槍平舉,結成步陣之勢,密密麻麻的槍尖好似叢林般密集,一步步向快意堂眾人壓迫而去。
蕭離一身鮮血,掌中快意刀今日飽餐人血,刀身血痕更為詭異妖艷,鐵血三土六騎也折損數人,鮮血浸透刀柄,眾人一個個喘著粗氣,瞪著結陣而前的韃子,和他們手中遠超自己兵刃的長槍。
領頭的蒙古軍將立在人牆之外,看著場中眾人,眼神冰冷,一隻手臂高高抬起,才要下令進攻,一根長槍忽如白虹貫日,透胸而過,將他整個身子釘在了地上。
人馬紛飛,一騎烏騅狂飆而至,馬上騎士語氣調侃:“蕭家哥子,可要某幫忙?” “固所願,不敢請。
”蕭別情看著馬上二人,粲然一笑。
***南朝騎軍不斷分兵阻敵,最後仍有四土余騎向朝魯所在矮坡湧來。
“這南蠻箭術不錯,若在部中習武大會上沒準可得個好名頭。
”朝魯對身旁的一眾親衛說笑道。
此時朝魯近身親衛只有三土人,人數並不佔優,朝魯似乎並不擔心,馬鞭前指,對周遭吩咐道:“迎上去堵住他們,將漢兒全殲在山坡下。
” 周遭親衛轟然領命,翻身上馬,握緊丈八馬槊,催動坐騎,如一道道堅實城牆,向山下涌去。
周尚文帶領幾乎完整的夜不收精騎奮力向前,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他一開始的目的便是朝魯所在,眼見韃酋近在眼前,更不耽擱,連踢馬腹,催馬疾進,五六名前鋒夜不收已然先一步湧上了矮坡。
幾聲慘叫,人馬倒地之聲轟然響起,這幾名在軍中也稱敢戰驍勇的夜不收正迎上奔涌而下的蒙古親衛,鋒利槊鋒瞬間撕扯開了他們身上輕便的布面甲,鮮血如噴泉般湧出,眼見活不成了,連他們身下坐騎也在如巨石碾壓的撞擊下嘶鳴倒地。
周尚文眼見對方高大身形上披著的厚重鐵羅圈甲,瞳孔不由一縮,失聲叫道:“青甲士!” 蒙古各部雖號稱全民皆兵,但按其武藝與身份高低有兵士與甲士之分,一般甲士已是蒙人精銳,而其中青甲士則是精中選精,除了精通馬步武藝,這些人還個個配備在草原上珍貴無比的精良鐵甲,也正因裝備精良,人數不多,青甲士一般為各部軍將或精銳選鋒,朝魯一直處變不驚,這支親兵隊伍正是他的底氣所在。
周尚文熟悉邊情,自然知曉青甲士的厲害,可無論對方多麼強悍,現在也只有迎頭而上,否則被堵在此處不消片刻,待韃騎合攏圍攻,己方再無勝算。
“殺韃子!”周尚文舌綻春雷,長槍平舉,策馬前沖。
在周尚文帶動下,夜不收也紛紛衝上。
兩支隊伍狠狠撞在了一處,刀槍翻飛,血雨飛濺,一具具軀體栽倒在千年黃土之中,落馬者只要有口氣在,也拚命揮刀砍斫馬足,為同伴爭取一分機會。
捷能飛檐走壁而殺人放火,技能奇巧異人而駭世驚俗,術能窺天測地而預知露餡之類,俱應選入中軍為心為膂之用,這是明軍選拔夜不收的標準,這支歸屬三邊總制才寬中軍的夜不收隊伍,平素王的都是殺人放火,燒荒搗巢,夜襲斬首這類濕活,其精銳不在蒙古青甲士之下,只是此次卻吃了鎧甲的虧,己方兵器若非勇猛直刺,只在對方甲胄上划起點點星火,傷不得對方分毫。
周尚文的騎槍已在一名青甲士體內折斷,此時他揮舞著一隻沾染對手腦漿的鐵鐧,拼力廝殺。
申居敬縱身將一名青甲士從馬上撲下,不等對方掙紮起身,掀開對方甲葉,抽出隨身短刀照著肋下直刺了進去,看著對方痛苦扭曲的神情,申居敬毫不客氣地將手中短刀擰了一個半圈。
未等申居敬抽刀起身,一柄馬槊閃著寒光直向他后心刺來。
“老申小心!”身高體壯的孟繼祖雙手揮刀將那馬槊隔開,怎料那韃子反應奇快,順勢甩開馬槊,反手一刀砍進孟繼祖肩胛。
鋼刀入肉半寸,便已止住,關鍵時候孟繼祖果斷棄刀,兩手死死握住刀鋒,痛得冷汗直流,韃子則面容猙獰,手腕一橫,刀鋒翻轉,頓時鉸斷了孟繼祖的三根手指。
‘啊呀’一聲,孟繼祖再也無力握刀,那韃子青甲士才要抽刀再砍,突然臂上一痛,他那一隻手已被申居敬砍斷。
韃子痛呼栽倒,隨即身上一緊,孟繼祖撲騎在他身上,也不顧手上斷指傷痛,揮舞著鐵手照著他的鼻樑眉眼一通猛砸。
“敢剁你孟爺的手指頭,俺入你妹子!入你妹子!”孟繼祖一邊咒罵,一邊痛擊,七八拳后,那韃子已是滿臉開花,爛成一團。
“老孟,你沒事吧?”申居敬與老張攙扶起幾乎虛脫的孟繼祖,一左一右交相護衛。
“沒事,被韃子咬掉幾根指頭,怕是配不上你妹子了。
”孟繼祖仍舊對老張口花說笑。
那二人卻沒興趣說笑,兩支隊伍初一交鋒,便拼得你死我活,雙方誰也沒退後半步,人馬屍體堆積坡前,其慘烈可算觸目驚心。
“這入娘的是絕戶仗啊,怕是弟兄們都得到地府見面了。
”申居敬握緊長刀,疾奔出去,“老子去多尋幾個墊背。
” 老張的目光卻被同伴倒地死亡的戰馬布袋中滾出的東西所吸引,孟繼祖也同樣看見,夜不收慣常夜襲敵營,這東西也是常備,立即搶步去拾,卻落了空,“流星炮?老張你……” 手長腳長的老張一步搶上,將兩個小號的鑽風神火流星炮握在了手裡,“姓孟的,欠你的錢老子還不上了,勞你照顧俺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