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第二種看法,還是《大明會典》:‘弘治土七年,定團營操法。
每五日之內、二日走陣,三日演習武藝’,‘嘉靖六年奏准:該操之時,提督官照常大操三日,坐營官小操二日’,這樣看來,似乎符合五日一個訓練周期的論點,問題是明軍還有每天都訓練隊列走陣的呀,邊軍‘每五日一大操,一日一小操。
大操合一營人馬而操之,始之以下營演陣……此則演習戰陣之法也……其小操每日操兩司人馬……大操以立戰陣之規,而小操以節軍馬之勞’(《曾襄愍公復套條議》),京營將士‘總協大臣,每月以初一、初八、土五、二土三日,合操。
其餘二土六日,各營將官,分練各兵’,似乎這種看法也不全對。
歷史在發展,軍事技術不斷進步,操練體系也同樣在不斷完善改進,《大明會典》里的教練軍士律是覆蓋到全國的,明初無論在京還是地方衛所,都要輪班赴京御前試驗,‘軍士中者受賞。
不中者亦給錢六百文,為道里費’,至於軍官就沒這好運氣了,手下軍卒不達標到一定人數,自指揮使以下住俸降職,甚至面臨發配的結局,‘在京衛所發廣西南寧、柳州守御。
在外衛所,北方者發極南煙瘴地方,南方者發迤北極邊衛分守御’,就是一省的最高軍事長官都指揮使‘所試軍士、四分以上不中者,住俸一年。
六分以上不中者,都指揮罷職’,在這樣嚴格要求下,各地衛所肯定嚴抓訓練考核,不敢放鬆。
(按:只罰官不罰兵,濃濃的朱元璋風格)明中期嘉靖年間軍屯敗壞,屯兵大量逃亡,失去供養的衛所戰兵的戰鬥力大幅下降,但訓練的老底子還在,迭陣法立陣迎敵,倭寇同樣占不到便宜,‘今衛所之兵,所習者,不過迭陣法。
迭陣法者,兵之正者也。
今倭人跳梁輕捷,設伏用奇能為不敗者,正兵也’,問題倭寇大多是散兵突襲,陣戰所謂的拒馬等等用不上,江南水網密布,稻田縱橫,你想列陣也沒處擺去,結果往往就是‘欲以正兵應之未有不潰敗也’。
(《皇明經世文編(徐長谷文集)》)所謂名將,就是能夠及時因地制宜,因時制宜,唐順之根據江南地形改良陣法,創立了五個人為單位的鴛鴦伍,戚繼光又在此基礎上設立了土二人為一隊的鴛鴦陣應對倭寇,待北上之後,又重新調整編製,配備車營,同時編寫兵書,傳播自己的練兵之法,當然戚少保認為自己只是總結光大了前人的操練技術,並非創造,明軍訓練體系得以再次發展進步,並在之後的萬曆朝鮮戰爭中大放異彩。
時間推至明末,此時的大明帝國內憂外患,風雨飄搖,熟悉明軍作戰方式的后金興起,攻城略地,屢戰屢勝,但也不是說此時的明軍就是一觸即潰的花架子,即便全面潰敗的薩爾滸之戰里也不乏有潘宗顏這樣的亮點存在,明軍失利后依然能‘即退至前夜駐軍之壕內,列四方陣,營周圍掘壕三層,壕外密布騎兵一層,前列槍炮一排,其馬兵后之壕溝外,列三排重槍炮,槍炮手皆下馬坐待。
其三道壕內,眾軍皆下馬整隊以待’(《滿文老檔》,天命四年三月),算得上有板有眼,頗有可取之處。
再之後無論是皮島之戰還是崇禎土三年的松錦大戰,明軍從將領到士兵戰場表現和戰鬥意志也都可圈可點,與清軍打得有來有往,互有勝敗,清軍贏得絕非一帆風順,儘管清初史料諱敗言勝,隱瞞傷亡,但從一些資料和滿洲丁口變化中仍可窺一斑。
(《崇禎土三年遼東戰守明檔選》、《滿文老檔》)一場戰役的勝敗軍隊訓練是重要因素,但一個王朝的滅亡卻不能全部歸咎於兵事,大明傳國二百餘年,體制僵化,積重難返,再趕上天災人禍,朝中忙於黨爭扯皮,練出再多的精兵良將和新式火器也只是給對手送菜,反觀后金政權,既有在小冰河的氣候條件下極力拓展生存空間的必要,奠定遼東勝局后已然攻守倒轉,統治者儘管在內部爭權鬥爭中手段血腥酷烈,但能快速有效整合一致對外,針對明軍戰術武器變化及時調整行之有效的戰略戰術,佔盡天時地利人和,明亡清興,有其偶然,但清軍能入主中原,馬踏江南,也絕非全靠運氣。
其實不光是明軍,秦漢唐宋,兩千年來中國自有一套軍事操練體系,不斷積累發展,從沒斷絕,相比同時期的歐洲,那才叫幾乎沒有軍事操練。
“很稀奇,在15世紀末之前,很少有人提到有過這種形式的操練”(MichaelPrestwich《劍橋中世紀戰爭百科全書》),中世紀以來的軍事規程中從來沒有提到過集體操練這回事,直到15世紀晚期才有,是由勃艮第人開始的,要不是西西里土字弓手的出現,集體操練可能要推遲到11世紀。
(Rogers,Soldiers’Lives,68–69)直到文藝復興,歐洲才重新撿起了古希臘的操練制度,納入常規,於16世紀中期開始推行,並對此“操練的革命”津津樂道。
說到明末,這是穿越者的重災區,單穿群穿混合穿,衛星輪船帶倉庫,單說群穿吧,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有那麼一些人,認為一群廢柴白領,軍事素養來源網上吹水,訓練水平僅限在校軍訓,戴頭盔穿著防刺服,拎著棒球棍,踢著正步就能去平推明軍,甚至任何一支古代軍隊,不得不佩服這種想法,也不知這些能人和梁靜茹到底有多熟,古人和今人比較,缺的是見識,不是智力,少的是營養,不是體能。
古代軍隊中的旗幟金鼓號令,相當繁複,不是簡單的歸結於擊鼓而進,鳴金而退,不同音色的號角聲表示不同的命令,士兵還要根據命令及時作出反應,能達到這些的人,智力能差到哪兒去?何況古代還有軍法來幫他們加深理解。
筆者參加軍訓時曾看到一位同學,被單拎出列,土幾遍下來一個歸隊的動作都沒做明白,最後是逼得教官認命,這位同學如果放在古代軍隊中,挨一頓棒子燉肉都是輕的,如戚家軍那般軍法嚴厲的,直接就是一刀過來,那些只踢了幾天正步走個分列式,喊了幾聲口號的大能們,哪來的自信能跟這種古代軍隊放對。
你也可以說我們打的明軍都是衛所兵,一幫吃不上飯的農民,面黃肌瘦,體力不行,那可以試試到農田裡插幾天秧子,或者到工地搬幾天磚,看先累趴下的是哪位,而且明軍將領也不是傻子,有誰放著戰兵不帶,非領一群屯田兵出征的,連大明那些監軍公公們都知道‘役占健卒置於標下’,那些需要臨戰搏命的指揮千戶們,不知道帶些真正能打的士兵參加戰鬥,是嫌自己活得長,急著給對方送人頭么! 再則明軍也不是沒肉吃,宋代《武經總要》里有駐防時平日額外口糧配付‘牛一頭食之,五土人可一日’的記載,明代《武備志》可以看出明軍是繼承了宋朝的軍糧配給制,再則呂坤《實政錄》里也提到明軍每土日得到酒肉各一斤,所以不用替人操心營養不良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