鬢邊有朵梔子肥 - yúωánɡShè.Мè 第玖玖章事無常

這樣駭人聽聞的事,他在新聞報上偶有閱過,當時只是看個熱鬧,誰成想竟發生在自己身邊呢。
常燕衡氣得臉色鐵青,眼睛泛赤,手掌攥了又松,鬆了又攥,曹月梅他沒接觸過,她怎樣的為人也是從馮梔這裡聽得,與姆媽自府里出去后,寄身煙花館中不甘墮落,終因生活所迫走入大世界做歌女,有些貪慕虛榮,但本質不壞,是個愛憎分明又堅強的純良姑娘,更重要的她和阿梔自幼為伴、結交數年,是最為情深意厚的朋友。誰能想到竟為一己私利差點將阿梔逼死呢,她被囚禁那些日子,怎樣的痛苦簡直難以想像,一邊是朋友背叛,一邊是他常燕衡此時心底很愧悔,他是瘋了要利用和余曼麗訂婚的消息迫她現身,現在想來簡直愚蠢至極,後來她欲跳黃浦江,一定是對他太絕望了。
他想要跟她說明訂婚只是權宜之謀,又覺得這樣解釋太蒼白無力,勝過狡辯,有開脫自己罪責的嫌疑,雖然他確實一無所知。他記起那晚滿懷沮喪和憤怒、走在月梅公館的石子路上時,聽到斷斷續續地哭叫聲,他怎就沒有生起一絲懷疑之心,哪怕抬頭四圍多看兩眼,定能發現真相,並將阿梔救於水火之中。當然這都是事後諸葛亮的想法,但他此時空有的滿身熱血沸騰,卻如拳打綿上軟弱無力,這樣的感覺、令他渾身繃緊的筋骨和緊咬的牙根都鈍痛了。
他與阿梔的愛情就這樣破於泡影,他能怪誰呢,怪月梅,怪王金龍,更怪這世事無常,命運殘忍捉弄人。
如今說甚麽都為時已晚,阿梔和周希聖都有了女兒,他還能怎樣呢,他又能怎樣!
“對不起!”他喉嚨一直哽著說不出話來,忽然開口,嗓音異常得粗嘎且晦澀:“對不起,怪我沒能把你救出來。”怪時光不能倒流,人生不能復來。
馮梔急促地把臉扭過去,窗外已經全黑了,因著燈光的關係,玻璃窗里依晰能看見她熱滾的流下兩行眼淚,她努力平復下心境,稍過片刻后,搖搖頭道:“不用對不起,怪不得你,誰又能想到呢!即便如今我想起來,也恍惚似做的一場惡夢,並不是真實的。”
常燕衡很後悔擇了這沙發坐,與阿梔分隔著,如坐的是那小圓桌,他一定會忍不住抱住她,不過那樣肯定不行,她一定會生氣。他現在已經失去抱她的資格了,她一定不知道他有多心碎。
他默了默道:“王金龍和曹月梅,我饒不得他們。”
馮梔抿了抿唇沒有說話,常燕衡又道:“你現在生活怎麽樣?如有甚麽難處儘管說與我聽!”他看出她過的並不太好,是恨不能傾囊相助的,但更知她有自尊和傲氣,直接說給錢就是折辱了她。
馮梔還是搖頭,暗忖著要將妮妮的事告訴他,他到底是她的父親,理應有知情的權力,她說:“我生了個女兒,她是”
常燕衡打斷她的話,沉著聲道:“我正要問你,你和周希聖都有了孩子,他怎遲遲拖延著未娶你?”已經同孫經理打聽過了。
馮梔驚睜雙眸,他竟以為妮妮是周希聖的,他怎能以為妮妮是周希聖的,她這時才醍醐灌頂,遭逢此劫固然是因王金龍曹月梅而起,但他也沒經得起曹月梅挑撥,甚匆匆地訂了婚,她相信他愛著她,但他的愛卻缺乏信任,沒有信任的愛是經不起風吹草動的。她心底一片凄然,端起咖啡喝一口,又冷又苦,有股子中藥味兒,索性放下咖啡杯,勉力笑回:“這是我和周希聖的事,與常先生你無關的。”又道:“夜深了,我得趕緊回去陪妮妮。”隨即站起身來:“麻煩常先生把圍巾遞給我罷。”
常燕衡怔了怔,不知她為何突然變得生疏又冷淡。他知曉下次怕是沒機會再和她坐在一起聊談,因而很捨不得這樣快就分離,但見她急趕著要回去,只能也站起來,把圍巾遞給她,拿下大衣邊穿邊道:“你等等,我結好帳送你回去。”招待正拿著票單過來。
常燕衡結完帳走出咖啡館,馮梔並沒有等他,走的很遠了,他連忙大步緊跟上去,沒會兒就追到了。看小説請箌主站:iSёㄨ.sρācё
路一邊是黑黝黝泥磚砌的高牆,一邊是蕭條條無垠的農田,風一陣緊過一陣,呼呼地從農田那邊撲來,掠過他(她)倆的身子夯實地打在牆上,一個回彈又撲到他(她)倆的身上,這樣兩重的風讓人分外地寒冷,馮梔的聲音都有些顫抖:“常先生回去罷!我快到了。”常燕衡道:“正因快到了,更要送送你。”
於是都心慘慘地沒再說話,除去腳步踩地的嚓嚓響,便是彼此或深或淺的呼吸,偶爾有土狗扒著門低吠,在這寂靜的夜裡。
很快到了家門口,郝春留了燈,可以望見窗戶內昏黃的顏色,隱隱聽得孩子啼哭聲,馮梔的心一陣發緊,顧不得理睬常燕衡,頭也不回地朝樓梯走去。
也就是電光火石間,她覺得胳臂被一隻大手猛地握住,再用力一拉,腳步趔趄著朝後,跌進了寬厚又熟悉的懷抱,本能地回頭。
常燕衡俯首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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