鬢邊有朵梔子肥 - 第壹佰章痢疾病

常燕衡是沒想到馮梔會決絕如斯,淡漠的連客套都懶於偽裝,匆匆自顧往房裡走,頭也不回。
她真的對他沒有感情了,此番見面彼此已說的明明白白。她將在金山安家度日、相夫教子;而他會回到上海,過兩年待心境平復些,或許因寂寞會娶妻,他娶妻是很容易的,再生兒育女,平淡地度完一生一世。他們也不會再見面,此番即是永別。
這樣的認知如把利刃刺入他的胸口,能感覺到刃尖深戳向人心時、一寸寸分割血肉地劇痛,這比他原本想像的還難以忍受,終是不顧一切了,他疾走兩步,一把將馮梔的胳臂箍住,拽入自己的懷裡,再推著她緊緊抵靠住牆壁,迫不及待地吻她,不知是因為牆壁很涼,還是分別太久,兩人都不禁劇烈地一陣顫抖,彼此的唇都沒有溫度,甚還有股子咖啡的苦澀味兒,常燕衡伸出舌頭一遍遍舔吮她的,他的舌頭熾熱又濕濡,稍頃就把薄涼和苦澀融化了,餘下皆是悲凄的甜蜜。他心底惆悵又幸福,不再是午夜夢回幻影空懷的喘息,他正摟抱著她柔軟的身體,真真切切在親吻她的嘴唇。但他也知道這是違悖倫理道德的,察覺到她在推搡時,立刻就鬆開了。
馮梔的嘴唇燙若火灼,這樣熱烈的親吻又把她拉回兩年前,他們坦露心意互訴衷腸是多麽奇妙啊,他在她哭泣的時候吻她,在她亢奮的時候吻她,在她身體里橫衝直撞時,吻得更纏綿且急煎。她都有些糊裡糊塗了,原來是一場夢魘罷,現在夢開始蘇醒,他其實一直在她的身邊,她(他)們從未離別過。
馮梔聽見誰在不斷地啼哭,隱隱約約地傳來,嗓音尖尖細細,哭的像只小奶貓,是妮妮麽,妮妮在哭,她如被當頭一棒,一下子清明過來,美夢才是霧裡看花,人生的夢魘是真的。她開始使勁地推他,推得他倒退兩步,她仰著臉,他的面龐沒在黯沉的黑影里,辨不清是甚麽表情,心裡突然很恨他,恨他想也不想地抬起手打了他一耳光,打得自己掌心都疼了,就聽到“啪”一聲,在寂靜的夜裡分外響亮,兩個人都驚怔住,“阿梔”常燕衡喉嚨喑啞,他想問他還有機會沒有,她已經迅速地跑走了。
常燕衡站在牆邊許久,仰首看著窗戶里的橙黃光芒突然滅了,他也沒急著走,從大衣里摸出香煙和打火機,噗的火光亮了,他深吸一口,煙頭在凜冽的空氣里,紅通通閃爍,直到燃成很長一根灰柱,再用中指一彈,立刻灰飛煙散,冷風挾著黑暗襲來,他豎起大衣領子,月光映的牆面很蒼白,像一片銀海,他的影子就掉在了銀海里。
常燕衡位高權重公務繁雜,在織布廠不能多待,四日後即打算離開,趁司機去給汽車加油時,廠長和孫經理陪他走進車間參觀,待大差不多時,他想了想問:“周希聖在哪裡?”孫經理有些意外,連忙招手叫班頭過來:“周希聖呢?”班頭回答:“他今天有急事請假!”
“甚麽急事?”孫經理看一眼常燕衡,暗道真不巧,繼續追問。
班頭道:“馮小姐的孩子得了痢疾,周工幫忙送去紅十字醫院診治。”
冬末春初時節,痢疾做為傳染病猶為肆虐,因此而死掉的孩子為數可不少,常燕衡蹙起眉宇,開口道:“那孩子病得嚴重麽?”
班頭回話:“聽說先兩日一直發熱拉稀,沒太在意,哪曉今五更時,竟然開始便血。我剛才曉得,應是在託兒所被傳染,那裡面孩子有兩個得痢疾死了。”
常燕衡面色微變,出現便血癥狀已是極為兇險,轉身即大步朝門外走,恰司機開車過來,福安拉開車門,他道去金山紅十字醫院。
福安前日患風寒,去過那醫院一遭,是而認得路,車開得很快,卻也不遠,常燕衡走進醫院,詢問過護士,踩著樓梯走到二樓,一眼便瞧見走廊上,馮梔和個男人正在和醫生說話,那男人想必就是周希聖,馮梔眼眶紅紅的,淚水直流下來。他都走近她(他)們身前了,也沒有人發覺。
馮梔嗓音哽咽著:“我是AB型血,我可以給妮妮輸血。”醫生搖頭:“你患有風寒在身,若是給孩子輸注你的血液,會產生嚴重的不良反應,甚至危及她的性命,萬萬不可。”他看向周希聖問:“你呢,甚麽血型?”周希聖道:“我是O型血!”那醫生想了想,才朝他囑咐:“你們儘快找到AB型血給孩子輸注,她急等著,實在無法就你來,但不排除會產生溶血反應,醫院不負責任的,你們自己商量罷!”
馮梔恐慌地看向周希聖,正要說話,忽聽得有個熟悉而低沉的聲音道:“我是AB型血,我來給她輸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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