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念經完畢后,就是慣例中懺悔的時間。
開始有信徒起身,走到高台前的空地上,開始訴說自己的罪惡,並且請求懺悔。
有的人選擇默念,有的人是喃喃自語,有的人則是以正常的語調說出聲。
在安娜看來,他們所說的罪行似乎都是些無關輕重的小事,只能稱之為雞毛蒜皮。
不過當事人都非常認真,訴說、懺悔罪惡的時候也一臉凝重堅定。
但是似乎也是受到了兩個孩子的影響,所有人的表情都相當平靜,並沒有很多教堂中的祈禱者那般的淚流滿面、情緒激動。
每個人訴說完自己的罪孽后,再說上幾句警醒的話,接著在身前虛畫土字,念誦一句「阿門。
」台上的兩個孩子,也回應一句:「阿門」。
然後懺悔者退下,讓後續的人接著懺悔。
當場上已經沒有需要懺悔的人後,就是到了領取聖餐的時間了。
也便是復現出最後的晚餐時的場景,耶穌在預知自己受難前夕,拿起麥麵餅和葡萄酒,交給門徒們吃、喝,並吩咐這樣做,可以紀念他。
晚餐過後,便是猶大親吻耶穌,為歹人指引正主。
隨即耶穌被捕,在這段傳奇中,故事即將步入整個救贖的高潮和終點。
基督徒們從此以面做的餅或麵包和葡萄酒借喻耶穌基督的肉和血,并吞食它們,以此表達和耶穌同在,以此獲得救贖。
許多彌撒里,是神父或者牧師走到信徒的面前,分發餅和酒的。
不過大概是體恤孩子們體弱,是在地上的眾人紛紛起身,排好隊依次走上前領取聖餐。
領取聖餐,是由眾人走到台下,然後台上的孩子將聖餅和聖酒遞下來。
每人領取完后,為首的孩子都會翻閱經書,說上一句聖經上的話語作為結尾。
終於,安娜的前方只有一隊列的人了,最前面的男人,隨同聖餐一起領到的是這句哥林多前書里的箴言。
「凡事包容。
凡事相信。
凡事盼望。
凡事忍耐。
」他沉默地點點頭,默然的比劃出一個神聖的架勢,才虔誠地伸出手,從少年的手中拿到「耶穌的肉」,從少女的手中領得「耶穌的血」。
距離已經很近了,安娜好奇地近距離打量著這兩個孩子。
屋子裡已經很熱了,所以孩子們都脫下了厚實的外套。
兩個孩子,一男一女。
年紀看上去都相當幼小,身穿的都是簡單樸素的灰色毛衫,卻反而更加襯出兩人那天然雪白到炫目的肌膚。
稚嫩純真的五官,雖說還年幼,卻已經可以看出長大后必定都是俊男美女的絕美容姿。
兩人都有著一頭淺淡的柔軟金髮,髮絲的色□就好像是初升沒多久的太陽那般有著最純正的金黃光輝,而一雙水藍色的瞳仁給人以深邃幽靜的感覺,有種遺世獨立的飄逸和寧靜的氣質……明明是身處祭台的最前方,眾人矚目之地,無數人在台下周遊,,這對雙子卻好像做過了無數次那般,毫無普通的小朋友那樣表現出受寵若驚或者羞澀畏縮的樣子,而是一臉自然從容地進行著手中的神聖工作。
一切都以井然有序的節奏進展下去……安娜注意到,男孩有些漫不經心,例行公事那般的掰開一整塊的大麵餅,然後把均勻的分量放到信徒的手中。
聽到他們的連聲感謝后,也只是普普通通的點點頭以示回應。
而他身旁的少女的態度則是認真仔細得多,比起男孩而言更有種溫婉的母性氣質,一邊斟酒之餘,還翻閱就在身邊的聖經,嘴角噙著微微的笑意,以優雅的語氣對著每一個領受者施以祝福。
站在高台,卻不給人居高臨下的高高在上感,就像是一對小天使那般,很美麗! 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本就脆弱的小孩子愈發需要保護。
而這對有著完美無瑕身姿的雙子,那溫婉雅緻的氣質就好像和冷澈的寒冬雪地的環境格格不入般,他們越是綻放著那無瑕的美態、鮮活的靈氣,和那冷酷外界的環境一對比,反而愈發讓人擔心他們可能隨時會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而凋謝。
安娜一瞬間只能聯想到那一些只能養在溫室里的蘭花——美麗、纖柔、嬌嫩。
雖然給人的印象是這樣的,但是其實並不完全如此。
被認為是淡雅高潔的謙謙君子的象徵物的花朵,本來也不過是曾生長在野外的花朵,歷經風吹雨打本是等閑。
只不過世人非要在原不適於它們生長的地方也要看到,所以相應付出高昂代價后,時而也就成了富貴的象徵。
到了安娜的時候,她也像是其他人那樣的伸出手掌,也拿出她握在手中的那帶來的仿古金屬杯。
就像是對待其他人一樣,男孩掰下一塊麵餅,放在了她的手心。
而少女先是翻開聖經中的一頁,然後輕盈地走來,半蹲著說道:「你若謹守耶和華的誡命,遵行他的道,他必照著向你所起的誓,立你作為自己的聖民。
」這段出自申命記的摘文耳熟能詳,卻奇妙地打動了少女,安娜鼻頭一酸,只好和其他人那般簡短地說聲:「謝謝!」在領取聖餐,並且象徵性地吞下這些象徵物后,然後就是禮成后的齊聲頌歌,全體共同誦念經典,感謝基督。
雖說實際上的儀式比起那些大教堂來說縮短簡易了無數倍,主持者也不是身穿典雅祭服的主教,而應有參禮的執事及輔祭員也壓根不存在。
頭頂上也沒有導引陽光的彩色蒼穹玻璃,甚至連象徵耶穌受難的土字架,也是毫無雕飾,一眼可以看到上面遍布的年輪痕迹。
一切從簡,然而那給人的感動卻並不輸給任何一個大教堂的儀式。
窮且彌堅,信仰不滅。
安娜開始理解,為什麼這裡的人,會認為這兩個孩子是聖子了。
在自然日的黃昏時分完結彌撒后,眾人依舊回到長屋,進行白天工作的收尾。
日日如此……第四天是這樣……第五天,還是這樣……就當安娜看著倉庫中被切割分開的原木一點點的變少,而被做成瑞典火炬的加工成品日漸增多,然後又被人領用變少。
第七天的時候,她終於見到了那位阿歷克謝教士。
字數:4257 2020年9月26日非要說的話,少女明明知道他的時間最長,早在聽到廣播的時候,她便知道了這位在北方建立了一個小小庇護所的領袖。
不過直到今天才見到他本人,和想象中的身穿莊重祭服、一臉嚴肅虔誠的東正教修士不太一樣,阿歷克謝先生和其他人一樣穿著臃腫寬厚的大衣,鼻樑上塞著一個金絲眼鏡,衣服的肩頭上面還有著一層積雪,顯然是進屋還沒太久。
他首先念出的是安娜初始登記的全名,客氣地打著招呼,「你好,我就是阿歷克謝。
我剛從外面回來,聽卡特琳娜說,你是莫斯科的大學生?」然後安娜才發覺,這個虔誠者的小鎮,帶領著大家的領導者,其實還有著大學教授的頭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