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睡得最好的一夜。
時候,他才從書中得知,這似乎就是所謂的聖靈充滿。
第二天,再一次的經過主祭堂,看著那還是一如往昔不變的愁苦面容的耶穌受難像,他再度流淚。
從此,他深信自己已經被耶穌握住了手……從此,他更敢於面對自己,更加敢於和尼古拉父親傾述,哪怕他知曉,倘若自己逾越了那最後的底線,從「人」變成「非人」,尼古拉父親必將自己擊殺。
但是他不那麼恐懼了,因為那是應行之事,也是信士的應盡之事。
僅為這小小的奇迹,他以後在行道的時候聽到惡魔信徒瘋瘋癲癲的「你們的主子啊,已經死了啊!」的話語,他從來不屑於顧。
不過哪怕是被耶穌看顧,但是「安娜」並非沒有自知之明,自己先天起便是有欠缺的。
並非不能理解自己的扭曲之處,所以說啊,這也正是安娜最為討厭以及憎恨的事情。
他討厭惡魔,然而惡魔的污稷血液卻流淌在他的血管之中,和自己血脈相連。
他至少憎恨一半的「自己」! 這份與生俱來的罪孽要從他的誕生開始說起了。
他的誕生,出自某種意外。
一位見習騎士被惡魔信徒捕獲,玩弄、強姦、輪姦、身體改造、精神破壞,總之是諸如此類的通行做法。
幾個月後,等到同僚們好不容易將她救援出來后,她已經變得和被惡劣的熊孩子玩弄得破破爛爛的洋娃娃沒有什麼兩樣的程度了。
大概是對於惡魔的憎恨,她堅持到了救援的到來。
這個少女還沒有死掉,雖然已經完全沒有了意識,也看不到恢復的希望,不過在以教廷的技術能力的診療下,還沒有到達可以宣布「完全死亡」的地步。
按照「生前」的遺願,羅馬教廷異端審判廳秘密支援技術第六部對她的身體進行了改造,哪怕在普通人看來已經身軀墮落,變成了以淫慾維生的魅魔的那般姿態,但是少女終究活了下來。
變成了被稱為"人造淫魔"的東西了。
然後,技術部門的人員發現,在女孩的子宮之中,一隻胎兒依舊頑強的存活。
與其說是胎兒,不如說是接近於受精卵到胎兒之間的程度。
這是很罕見的情況,將人類改造成人造淫魔的流程太過複雜且艱巨,存活有胎兒的可能性,幾近於零。
但是事情就是這樣發生了,按照教義,墮胎,是罪惡的行徑。
哪怕教廷的許多成員行事在常人看來大多荒誕無邊,但是基本教義,還是為人遵守。
胎兒被從母親的子宮中取出,然後在人造子宮中成長,然後生育。
只是,母體的改造也同樣不可避免的影響了胎兒,那些先期催化肉體改變的藥物,永久的改變這個孩子的命運。
換而言之,「他」從出生開始,就表露出了部分人造淫魔的特徵。
於是,只能繼續進行改造,只有這樣,才能挽救孩子的生命。
這並非毫無爭議。
哪怕是很好用的人造淫魔,也並非受到全體支持。
這從只有堅決懺悔的死囚,還有自願犧牲的神職者才可以獲得改造資格,就可以看出。
只是,既然都已經誕生了,那大抵也是主的榮恩。
他們只得領受,不可詆毀新生,理應敬畏生命。
而胎兒的異常發育還引發了更多的關注。
甚至,這還讓某些技術部門的成員心緒激動。
教廷的人手,是非常有限的。
雖然是從全世界範圍內徵募人手,不至於時刻處在窘迫的狀態。
當犧牲太過慘烈,當死亡難以帶來壯烈。
和惡魔的爭戰從未停止,愈發激烈的衝突,逼迫教廷必須更加更加效率的增長人力。
從屬靈到血氣,異端騎士們的傷亡,從始至終都很高。
況且,新的大戰在即。
當然,這對於那些強大的大人物而言,可能體現得並不嚴重,最強大的幾席異端騎士甚至擁有斬殺惡魔的權能。
但是對於那些作為基礎人員的普通騎士而言,情勢就相當不妙了。
更何況,俗世的信仰在一次又一次的劇變中,變得如同海浪波濤拍打的沉礁般不穩。
三土年的宗教戰爭,在清除了教廷一部分內部的陳腐勢力的同時,也大大傷害了它的權威。
而更後面的大革命時代,更是被雙方所無所顧忌地利用。
無數的隱藏在人類貴族之中的夜族的頭顏被趁勢斬落、凈化,與此同時,數不盡的教廷基層也在這場時代的車輪前被碾壓……而後的兩次世界大戰,教廷同樣艱難地和它的盟友們守住了基本盤。
只是,如今已經不再是宗教優先的時代了,俗世的統治者總是以狐疑的目光審視著教廷的請求。
雖說有著「寶石公主」希蕾娜·薇芙爾或者是安吉拉女士那樣優秀的大人物壓陣,他們明明是人類,卻甚至能在戰鬥中超規格的消滅強大的惡魔信徒、乃至於惡魔本身。
這在明眼人看來,簡直可怖至極。
然而,並非每個人都有她們那麼優秀。
人對於耶穌的信仰,並不足以支撐讓一個新人憑空變成老兵,也無法讓一個瘦麻桿瞬間變成膀大腰圓的壯漢。
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消耗資源和時間來達成。
都是有成本的。
那麼,也許就需要一種方式,用某種更加廉價而且耐用的工具替代人類的犧牲,讓優秀的人才可以活得更久。
教廷有遠見的異端騎士們深以為然,並且進行了許許多多的探索。
有的項目從一開始就夭折了,有的,進行到一半,被迫終止。
而有的,還在磕磕碰碰中尋求著和各種立場的平衡點。
安娜,就為其中的某項計劃的造物提供了靈感。
不過,說是計劃中的造物,稍微有些不一樣,而將一具胚胎從無到有的培養長大,並且讓他成為一位品德高尚、意志堅定、能力出眾的騎士,絕對不是一具簡單的事情。
人不是機器,無法量產。
哪怕是教會的技術部門,已經有了這種量產的前置技術,但是研究創造人類的計劃,依舊是為教義禁忌的事項。
就算心裡有類似的想法,可是無法得到支持之前,進度停滯不前。
直到「安娜」的出生……像是以此為突破口一般,「他」未來的教父尼古拉神父極力呈請,建議採用這樣的方案,為教廷捉衿見肘的人手提供後備人力。
由於採用的是發誓守貞的神父和修女們提供的生殖精卵,所以可以算是得到了生父生母的合法授權許可,在家繫上不至於產生過多的糾紛。
由於是從胚胎開始就進行調整,在大膽地使用科技和咒術進行先期調整下,以針對性的方式特有強化,用來應付最惡劣的戰局。
新生的人造淫魔戰士無論是體力、還是精神力都將遠超常人,甚至可以根據要求定製化生產針對性規格的產物。
可以在特定的戰局以廉價的方式起到昂貴的異端騎士們的行動才能達到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