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姐(姐弟骨科、1V1) - 第一百四十四回願了不負平生意,心誠難解百

前兩年,為著往來行走方便,林煊在謝夫人跟前過了明路,拜她為義母。
因此,以弟弟的身份送謝知真出嫁,也是名正言順。
謝知真含笑點頭,使青梅端來溫熱的吃食給他吃,自己卻不敢用,生怕這一日忙亂,不便更衣。
臨出門前,她踩著厚厚的紅氈,前往正院拜別父母。
謝韜早從謝知方的嘴裡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眼見女兒穿著嫁衣,即將在光天化日之下和逆子行姐弟不倫之事,氣得鼻歪眼斜,涕淚橫流,顫著聲道:“真娘,你一向懂規矩識分寸,這回怎麼也跟著……跟著他胡鬧?你們如此寡廉鮮恥,罔顧人倫,為父到了九泉之下,要如何向列祖列宗交待?”
“如何交待?自然是養不教父之過,上樑不正下樑歪。”謝知靈在一旁陰陽怪氣地搭腔,打扮得如同觀音座前的童女,眉目間卻滿是不馴,“姐姐大喜的日子,您就少說兩句罷,若是惹得她不痛快,大家都別想好!”
謝韜被幼女氣得說不出話。
謝知真並未如他所願露出羞愧、痛苦的表情,而是端肅著美艷的臉兒,倒身下拜,恭恭敬敬行了叄個大禮。
謝夫人早迎上去,親自攙扶起她,母女二人倒有許多真情流露,手牽著手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眼看謝知真眼圈紅紅,像是要哭,謝夫人連忙哄她:“大喜的日子,可不能掉眼淚,左右嫁在長安,離家也近,往後隔叄差五回來看看,抑或小住幾日,都是使得的.”
謝知真含淚應下。
巳時將至,她低著頭蓋上紅彤彤的蓋頭,伏在林煊背上。
爆竹炸裂,煙霧騰空,丫鬟們成群結隊地跟隨在後,少年步履穩健,一步步背著她走向另一段人生。
感覺到柔軟的嬌軀止不住地顫抖,林煊沉默片刻,微微側過臉,借著敲鑼打鼓的喧鬧聲響,低聲問她:“姐姐,你沒事吧?”
謝知方回來之後,簡直採用了十二個時辰嚴防死守的策略,他過來探她時,但凡多說兩句話,那人便瞪得跟烏眼雞似的,因此一直沒有機會深聊。
“我……我……”臨到跟前,謝知真內心的緊張到達頂峰,抖著手摟緊林煊的脖頸,說不出話。
她是規行矩步的人,雖是答應了和親弟弟苟且,在眾目睽睽之下明目張胆地嫁給他,還是超出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
她害怕得想要逃走,又靠著疼愛弟弟的心強行穩住陣腳,厚重的婚服之下,漸漸滲出涔涔冷汗,連呼吸都有些不暢。
似是感受到她驚惶不安的心境,林煊慢下腳步,忽然提起一樁事:“姐姐,你知道么?去年我去遼東探他,見他率領數百兵丁,闖入刀光劍影之中,渾身浴血,殺人如麻,那模樣簡直像個地獄爬出來的修羅,沒有一點兒正常人的樣子。”
林煊想起當時的情形,依然心有餘悸,頓了頓才往下說:“從戰場回來的時候,他身中數箭,半凝固的血痂和裡衣粘在一起,撕都撕不下來,我瞧著軍醫為他拔掉箭鏃,往血淋淋的傷口上澆淋燒酒,他竟像不知道痛似的,雙目中帶著森然的殺氣,手中緊緊握著寶劍,似乎還沒有從無間地獄中抽身。直到聽見我提起你的近況,他的眼珠子才轉了轉,透出幾分活氣。”
“姐姐,你我都知道,謝知方就是個混蛋、色胚,是沒有叄綱五常觀念的瘋子,是脫韁的野馬。他性子執拗,豁出性命也要博一個有你的前程,同樣的,也只有你才能降得住他。”林煊硬著心腸勸她,抬眼看見站在不遠處抓耳撓腮的大紅色人影,深吸一口氣,“如果沒有你管束,他不知道會變成甚麼樣子,說不定成為伏屍百萬的梟雄,也有可能流落街頭,日日借酒澆愁,更甚者連活都活不下去,總之不會是甚麼好下場。”
“我知道姐姐心裡苦,可說得難聽一些,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你不拉他一把,難道眼睜睜看著他成魔嗎?”說出分量頗重的這幾句話,林煊內心的愧疚無以復加。
明知不對,明知不應該,卻還是做了謝知方的幫凶,狠著心將謝知真送到他懷裡。
謝知真安安靜靜地聽完,輕輕哽咽了兩聲,柔聲問:“阿煊,看見他娶我,你心裡不難過嗎?”
她知道林煊的秘密,當時還苦口婆心地勸他回頭,不要誤了弟弟的前程,沒成想造化弄人,到最後耽誤了弟弟的人,是她自己。
林煊笑著搖頭:“說實話,若是今日他娶的是旁的女子,我肯定會有些不舒服,可姐姐與別人不同。”
他在門這邊耽擱得太久,謝知方惱得狠了,不顧新郎官的體面,沖他殺雞抹脖子,眼看就要罔顧規矩衝進來搶人。
林煊故意停下腳步,定定地看著自小一同長大的好友,看著悄悄藏在心裡的人。
走到今天這一步,他並不後悔。
他是個懦弱的人,沒有勇氣像謝知方一樣,公然與世俗相對抗,拋棄名姓,捨去家人,為了一個未知的答案而奮不顧身。
他更沒有勇氣面對謝知方得知真相后嫌惡的表情、閃躲的態度。
謝知真這幾年的抗拒和冷淡,他一一看在眼裡,隨便哪一樣套在謝知方身上,都足以令他萬念俱灰,生不如死。
他羨慕謝知方的肆意妄為,也因對方得償所願而感到由衷的喜悅。
“姐姐冰雪聰明,心地純善,明堂配你是高攀了,我只替你委屈。”林煊唇角勾出一抹笑容,眸色溫柔又哀傷,“可我在姐姐面前發過誓,我將拼盡全力保護他,竭盡所能幫他得到他想要的一切,這其中自然也包括姐姐。”
他低聲道歉:“姐姐,對不住,我沒有別的選擇。”
兩個人在這一刻達成默契的約定,謝知真緊了緊手臂,附在他耳側輕聲允諾:“阿煊,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
林煊動作小心地將謝知真放進寬敞的花轎里。
這場婚禮的每一個環節,無不經過謝知方的親自設計,力求盡善盡美,毫無瑕疵。
就連這花轎,聽說都是請能工巧匠精心打造兩年方得,壁上貼滿了金箔花朵,四角墜著十餘串鴿子蛋大小的夜明珠,頂上站著只足金鑄就的鳳凰,雙目鑲著璀璨的紅寶石,栩栩如生,振翅欲飛,極盡奢靡隆重。
丫鬟們將嵌滿珍珠玉石的雙耳寶瓶遞進來,謝知真穩穩抱住,還不等儐相吆喝起轎,便看見一雙男子的靴子邁了進來。
謝知方掀起轎簾,低頭鑽進去,痴痴地看著盛裝打扮的女子,猶如做夢一般,輕聲問道:“姐姐,是你嗎?”
謝知真怔了怔,聽出他這是怕有人李代桃僵,特意過來確認她的身份,一時間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柔聲答:“阿堂,是我。”
謝知方大大鬆了一口氣,又湊近一步,雙手抱了抱她,上下摸索了一遍,大手探進裙底,像是在翻找甚麼。
不慎被他握住繡鞋,謝知真害羞地往回縮了縮,疑惑道:“阿堂,你在找甚麼?”
沒有摸到匕首、剪刀之類的利器,謝知方又鬆一口氣,不放心地隔著蓋頭摸了摸她繁複的髮髻,自言自語道:“姐姐沒有戴簪子罷?我特意交代工匠們將寶冠連在一處,做得結實些,應當不會……不會扎手罷?”
謝知真這才明白,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生怕自己想不開,在轎子里尋了短見。
“阿堂……”她心裡又酸又澀,無奈地握住他的手緊了緊,“你放心,我不會再撇下你一個人。”
謝知方得了這一句,方才把心落回肚子里,拉開旁邊的暗格,將一個精巧的食盒塞到她手裡:“姐姐沒用早膳罷?先吃些點心墊墊肚子,等拜過天地,我使人早些送你去正房休息。”
見謝知真有些猶豫,他笑道:“咱們可不興那許多規矩,將軍府我說了算。”
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我的事,姐姐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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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可能會雙更,我只能說我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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