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姐(姐弟骨科、1V1) - 第一百零一回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頭螳捕

謝知真大病一場。
那夜受了驚嚇,知道了親弟弟懷著的別樣心思,難免積下心病,又染了場風寒,到不得第二天早上,便氣勢洶洶地發起高熱。
郎中們流水似的往謝府跑,謝夫人守在她房中,摟著渾身滾燙的人兒又是哭又是罵,連灌了兩頓葯下去,見她依然沒有好轉的跡象,便逼著謝韜往宮裡去請太醫。
還不等謝韜說話,謝知方就一聲不吭地沖了出去。
沒多久,太醫院有名的陳聖手被他連綁帶架地挾了來,鬍子花白的老人還沒喘勻一口氣,便教性急的小公子一把扯進屋裡,為謝知真診脈開方。
他細細地探了一回脈息,搖頭晃腦道:“風寒是無礙的,老夫開上幾味葯,不出兩日便能退熱。只是……這位小姐憂思過度,鬱結於心,心病無葯可醫,你們還需多加開解,仔細照看。”
他對謝家嫡小姐遭遇山匪的事略有耳聞,這會兒見她既有西施之色,兼具洛神之姿,愁眉不展,淚水漣漣,不免嘆一句天妒紅顏。
親耳聽到陳聖手的診斷,謝知方臉色發白,知道姐姐落到這般境地,全是他太過魯莽放肆之故,因此一句話也說不出口,整個人呆愣愣的,像具行屍走肉。
謝夫人打發了謝韜,將陳聖手客客氣氣送走,折回來紅著眼睛瞪了繼子一眼:“少在這裡杵著,沒的礙了真娘的眼,等她醒來看見你,不知道要哭成什麼樣兒呢,還怎麼養病?自去忙你的去,等真娘大好了,你自己來我面前把所有的事說清楚。”
從枇杷口中聽說了謝知方對嫡親姐姐生出那等大逆不道的念頭,兩個人在屋裡又哭又吵,弄了滿地的血,到最後還險些教他成了事,謝夫人大驚失色,偏又明白茲事體大,不敢聲張,只好用雷霆手段封住下人的口,更將謝韜瞞得死死,只說是謝知真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藉此讓他熄了將她嫁給季溫瑜的念頭。
這會兒見謝知方失魂落魄,謝夫人只覺焦頭爛額,也沒工夫與他計較,使丫鬟們把他請到門外。
謝知方在院子里站了好半天,方才擦了把臉上的淚,扭頭往外走。
謝知真自盡未遂的事,很快傳到了季溫瑜的耳朵里。
他生出幾分不悅,垂首呷了口濃茶。
撇去不太光彩的出身不講,他也算是位驚才絕艷的人物,這些日子步步為營,費了多少心思和手段,為的就是讓她心甘情願地投入他懷裡,為何她非要視他為洪水猛獸,寧死不肯就範?
嫁給他有那麼令人無法接受嗎?
布在太子身邊的探子傳來密報——陛下南巡路上見遍江南之富庶盛景,龍顏大悅,各有賞賜,卻不料於行宮小住時,天降大雨,耗費數百萬兩銀子修繕的宮殿竟然塌下去一半,季溫珹挺身相護,斷了一條手臂,陛下亦受了輕傷。
龍顏震怒,下令徹查,不意牽出驚天大案,為了避免朝局動蕩,只好將此事秘而不宣,等回到長安再做清算。因著涉案官員多是寧王黨羽,又連下六道召令,命寧王即日啟程,自遼東大營趕回都城,將一應事宜分說明白。
季溫瑜唇角勾出玩味的笑容。
重活一世,太子有了大長進,也懂得玩弄人心權術,借刀殺人了。
而這背後,同樣少不了謝知方的影子。
看來,不管前世還是今生,謝知方都註定成為他的心腹大患。
季溫瑜手指捻動,殺意湧現。
對方有沒有和他相似的機緣,已經不再重要,等他借著太子的手將謝知真順順利利娶進門,必要找個法子把那枚礙眼的棋子料理乾淨,方能徹底安心。
至於謝知真的感受……
這一回,他小心些也就是了。
逼迫不成,季溫瑜收回了全部爪牙,安安分分地待在皇子府,使人重金搜羅了一整塊雞血紫檀,照著先皇后的模樣,親力親為地雕起觀音像,以做太子大婚之禮。
卻說謝知方放著肺腑的內傷不理,在書房中枯坐了兩日,騎著馬急匆匆往外面去,日日披星戴月,腳不沾地,也不知在忙些甚麼。
有一回半夜,他喝得醉醺醺的回來,也不進自己院子,徑直往謝知真屋裡去,枇杷嚇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死都不肯放他進門,對青梅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去向謝夫人求救。
謝知方苦笑一聲,啞著嗓子問她:“姐姐醒過來沒有?”
枇杷只覺小少爺變了個人似的,說不出的陌生,提起小姐時的神情更是令人心驚肉跳,強忍住懼怕,壓低了聲音答道:“小姐晚間進了半碗荷葉粳米粥,一塊點心,又喝了葯,這會兒剛睡下去,求少爺您快些回去罷,若是教小姐聽到您的聲音,怕是又要不好。”
不怪她反應激烈,謝知真自打退了熱,便不大說話,關於謝知方的事更是提都不能提,一聽到他就要掉眼淚,謝夫人試探著問了兩句,哭得連葯都嘔出來。
謝知方聞言身形晃了晃,倒沒有犯渾,慘笑道:“知道了,你們好好照顧她。”
他將手裡提著的油紙包遞給枇杷:“這是春風樓的糟魚,明兒個使廚下蒸一蒸,給姐姐下飯,或許能多用些。”
他頓了頓,又道:“別說是我送來的,不然她肯定不吃。”
兩個大丫鬟目送他步履踉蹌地離去,青梅嘆道:“不知道怎麼的,明知少爺過分,瞧見他這副樣子,又覺著心裡難過得厲害。”
“要是……要是他和小姐不是親姐弟,那該多好?”她轉過頭望向黑暗的內室,隱約聽到謝知真的咳嗽之聲,便知另一個也夙夜難安。
“快別說瘋話。”枇杷低聲斥道,“小姐和少爺是嫡親姐弟,血緣上做不得假,此事本就是少爺生了邪心,萬萬不能成的。”
五日後,聖駕回城,寧王前後腳也趕了來,親往御前侍疾。
陛下對這個素來寵愛的兒子難得的疾言厲色,將一本厚厚的賬冊摔到他身上,責令他徹查江南貪墨大案,清理門戶,給社稷蒼生,也給自己的生身父親、兄長一個交待。
看了賬冊,寧王無言以對,連夜召集幕僚,商議此事應當如何處置,第二日又備了厚禮,親往太子宮中探望。
季溫璟走到殿前,明錄等人得了消息早過來迎接,畢恭畢敬地將他請到偏殿。
“太子殿下這會子正在換藥,不便見人,還請寧王殿下稍待。”明錄呈上來一盞好茶,尖著嗓子解釋道。
“無妨,哥哥可好些了?”季溫璟慣於做戲,演得好一手兄友弟恭。
“萬幸沒有傷到筋骨,如今已能自己活動了。”明錄似乎格外有談話的興緻,竹筒倒豆子般有問必答,“說起來六殿下真是沒說的,今日一大早便親自過來熬藥,不知從甚麼人那裡聽來一味偏方,竟然從自己臂上剜去一塊血肉做了藥引,還不許我們跟太子殿下說,直到殿下嘗出藥味不對,問了起來,實在瞞不過才告訴了他,把殿下感動得哭了一場,我們這些做奴才的也感喟不已。”
季溫璟對那位雜種弟弟十分不屑,聞言撇了撇嘴:“聽起來倒是條好狗。”
這話明錄沒法接,只好顧左右而言他:“殿下稍等片刻,咱家去瞧瞧好了沒有。”
正說著,一個白衣白靴的俊俏小公子來者不善地闖進正殿,幾個侍衛攔都攔不住,剛進去便響起喧嘩之聲。
季溫璟訝道:“那又是誰?”
連太子的屋子都敢闖,好大的膽子。
明錄拍腿“哎呀”一聲,一副有苦說不出的模樣:“殿下久不在長安,所以不知道,那位是謝太傅家的小公子,最是無法無天的,也不知這一遭所為何事。咱家這便去瞧瞧,若是驚了我們殿下,反倒不好。”
他一溜小跑趕了過去,沒成想,裡面的動靜越鬧越大,到最後,謝知方竟然當著太子的面,毫不顧忌地和季溫瑜打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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