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麗致精美的小臉看起來虛弱而且蒼白,她一動也不動地躺在炕上,一雙縴手揪緊了被絹,無措地咬緊了嫩唇,任由瑩亮的淚珠兒滾落眼角,紅透的眼眶微微地瞇起,盛滿了惹憐的悲傷。
天色稀薄未明,時辰尚早,然而,她卻再也睡不了眠了。
姬降雪唇邊泛起一彎自嘲的笑痕,緩緩地起身下炕,一身被冷汗浸透的單衣沾黏在她細瘦的嬌軀上,將她形狀優美的鎖骨以及小巧飽挺的雙峰襯托得更加撩人。
沒有人知道,他,竟是她呀……「和禧……和禧!你醒了嗎?」門外,由遠而近傳來呼喚,姬絳雪緩緩地轉過反紅的水眸,望向窗紙映上的一道微胖暗色人影,隨即就是幾聲敲門聲響,伴隨著再次的呼喚,聲音溫和善良︱︱「和禧,時候不早了!張公公吩咐下來,這些日子宮裡要新選秀女,叮囑咱們當心一些,小心伺候著……和禧,你醒了嗎?」聞言,在門內的姬絳雪嫵媚一笑,微偏著清艷的小臉,一頭青絲披泄肩畔,形成柔亮的雲瀑,彷如她徐柔的語調,淡淡地說道:「早就醒了,小福,謝謝你的提醒,但是我今天並沒有值班,這件事情昨天已經向壽公公請示過了,他答應讓小紀子替我去當班。
」在宮裡,和她感情最要好的人就是小紀子,他就是當年那個在直衚衕里被人遺棄差點就要死掉的小男孩,只因為她求壽景鳳救他一命,年紀和她相彷的小紀子從此對她忠心耿耿。
「喔!那就好,只是……和禧,藉機去伺候那些秀女不是很好嗎?要是得了她們的歡心,日後她們受皇帝的眷寵,咱們也會跟著沾光呀!」小福在門外搔首不解地說道。
姬絳雪隨手揪起頰畔的一束髮絲,輕輕地笑哼出聲,道:「小福,不說這個了!我問你,你覺得這批秀女的模樣如何?」小福很認真地思考了半晌,緩緩搖頭道:「說實話,和禧,咱們這些下人看來看去,還是覺得你最漂亮,就不知道為什麼你這些年一直待在太醫院,不肯去伺候那些妃嬪,要是皇上意外見到你,你現在很可能已經是咱們宮裡的大紅人了!」「皇上……見過的,下次吧!壽公公吩咐過了,我過些時日就不能再去太醫院,否則他就要怪罪起我來了!」「可是……和禧,你現在還怕壽公公嗎?以前在他手下的人都已經不聽他的話,只信你了!要不是我一進宮就被派到張公公眼底下做事兒,我也想聽你的,你人好、心細,要是哪天不小心病了,你管能救活我的!」「別瞎說,壽公公總是帶我進宮的恩人,方才那些話別教人聽見了,否則還當我是個沒良心的東西呢!」姬絳雪細語輕嗔,略帶譴責。
身為一名「太監」,她並不害怕教人看出她的女兒態,就算是身形隨著年紀漸長而略顯婀娜,她卻猶能以宮人之名巧妙地避開追詢。
而且,她是該感謝壽景鳳,他替她爭取到宮圍外的獨立住所,在宮裡的人脈關係,她也從他身上獲益不少,甚至每年固定的驗凈手續,都靠著他幾分薄面讓她順利逃過,她才能夠矇混到今天。
「是、是!這一點我倒是沒想到。
和禧,以後我不敢再說這種話了!啊!時候不早,我該走了!否則到時候耽擱,准被上頭叨念一番!」說著,小福微胖的身影從門上移去,漸行漸淡,終至消失。
這時,姬絳雪才發現天色已經亮透了,四周瀰漫著清晨微涼的風,窗外偶爾傳來鳥啼,一瞬間,光影流轉,更覺屋內的灰暗不明、阻氣森然。
她獨身靜立在黯色之中,哭醒的淚痕凅凝在粉頰上,倍顯凄楚,她揚起長睫,側過首,一雙水亮清明的眸子凝覷著透進窗紙的光色,心思詭譎洶湧。
雪兒……這血海似的深仇,千萬不許妳忘了……不忘的!她平靜地在心中告訴自己,一抹笑意幽幽地在唇邊泛起,近乎天真的孩子氣,襯出她迷人瑰艷的氣息。
她習慣性地用手指揪玩頰畔的一束青絲,神情冷然。
或許,她早就忘記什麼叫做寒冷的滋味兒了,她卻永遠忘不掉有如烙印般深深刻進她心頭的那句話︱︱擒賊,先擒王! ***遠遠的一處吵鬧,兩方人馬吵的不可開交,似乎是有人想從宮外送東西進來,然而值班照驗的人卻不給進,直呼為難。
此時,姬絳雪雖然沒有當班,卻被楊太醫召往御葯庫,說是有要事相商,正巧經過這裡,她心念一轉,停下腳步探瞧。
「怎麼回事兒?」姬絳雪語聲輕妙,巧然接近。
「和禧,你來得正好!李相府這班人可真是奇怪,說是想送些要緊的玩意而給他們入宮選秀的小姐,可是卻怎樣也不肯打開讓咱們查驗,這事兒咱們要是不盯緊些,到時候出了麻煩,可就遭了!」為首的小桂子一見到姬絳雪,就忍不住發難道。
「沒錯,皇宮大內不比外頭,這是規矩。
」姬絳雪側眸瞧向李相府派來的幾名家奴,淺笑道:「咱們都是人家的奴才,這位大爺,你就別為難咱們了!這箱子里到底裝了什麼玩意兒,不妨說出來聽聽。
」幾名家奴直盯著姬絳雪俊美絕倫的容顏,一時間瞧愣了,半晌說不出話來,不免心想這小太監的模樣竟然比他們家小姐更美上百倍,皇帝自己宮裡就有這樣天仙似的俏人兒,縱使斷袖,也情有可原。
「這……是一些衣裳和首飾,咱們家小姐心裡生怕無法在此次選秀獲的皇上的青睞,所以特地派人到蘇州去請名師做了幾套衣裳,沒想到路途遙遠,這些衣裳沒來得及送回京,希望小哥兒送個順水人情,讓我們把這箱子東西送進宮去,否則咱們小姐……」領頭的柳原略帶為難之色,心裡也明白彼此都是人家的奴才,身不由己。
「只不過是幾件衣裳,為何如此難以啟齒?其中肯定另有隱情,才會不想讓人知道吧!難不成……裡頭藏著什麼奇怪危險的東西?」姬絳雪縴手撫著盒箱上精美的雕紋,暗中使了個眼色給小桂子,要他好生刁難一番。
「是啊!」小桂子天生機伶,再加上與姬絳雪交情頗好,立刻揚手要人將箱子打開,「照查!」「這……這……」柳原明白雖然是小桂子下的令,但是挑撥的人卻是靈氣秀美的和禧,他連忙討好道:「實不相瞞,我們小姐生恐其它人也跟進,把寶貝也送進宮裡,來如此她的勝算不大,所以才教我們別讓人知道。
小哥兒,算我求你了……」就在柳原苦苦哀求之時,紅木之盒已經被人撬了開來,開鎖的聲音「喀啦」一聲,伴隨著柳原的慘叫。
頓時,柔致精細的蘇州綉裳映入姬絳雪的瞳底,她冉冉一笑,縴手拈起其中一件嫩黃的裙襦,眸底乍現深思的光芒。
忽地,她孩子氣地笑了起來,道:「不錯,還真的只是裝了幾件衣裳呢!小桂子,咱們就幫他這一次吧!如何?我替他求你了。
」「和禧,你就別跟咱們見外了,幾個月前你把薪餉全給了我,還為了能讓我告假一個月出宮照顧我生病的娘四處去拜託人,這天大的恩情,我還不知道該如何回報呢!」小桂子想起這件事情,依舊忍不住眼含淚光。
他生性至孝,當初入宮,也是為了讓家裡的母親及弟妹過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