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尊爭寵 - 第6節

和禧錯愕地跪在原地,混亂的光景交錯映入他晶亮的眸底,看見那人稱皇太后的婦人被爭相簇擁,軒轅聞天下令急召太醫。
看過不少醫書,學習了不少急治之法,和禧心裡明白皇太后是急發之症,若是實時救治,性命可保。
和禧知道自己可以為她做些什麼,然而他卻只是跪在原地,任由兩腿陣陣發麻。
看著軒轅聞天神情沉肅地擰起了眉心,不知為何,他腦海里竟浮現年妃那張掩在簾幕之後的臉蛋,虛弱憔悴、心機可悲……不想救……就算和禧心裡知道救了皇太后之後,自己就可以平步青雲,搏得皇帝的寵愛及信任,但他還是不想救她……瘋了吧!一瞬間,和禧只想看見軒轅聞天︱︱那個教自己心魂震顫的高大男人,一嘗失去摯親之慟。
會的!他知道,那就在不久的將來……***「打從見到你這娃兒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絕對會有今天!」壽景鳳靠坐在堂前的太師椅上,捻玩著錦托上一綻綻黃澄的金子,笑呵呵地說道。
聞言,和禧燦爛地笑了,巧妙地掩飾了眼底的冷漠,站在壽景鳳的面前,語氣嬌膩道:「師傅,不過就是百兩黃金,不值得如此高興吧!」壽景鳳笑著搖頭,似乎在笑和禧的天真,解釋道:「百兩黃金雖然不多,但是因為你救了皇太后一命,皇上御賜你為天子門生,以後你行在宮裡,身分可就不是一般內侍能夠比擬的了。
」想起自己最後還是救了皇太后一命,和禧幾乎要恨起自己了!不該呀……他咬牙暗恨,幾乎快要弄不懂自己的心思,只記得當時腦海里一片空白,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他統統記不清了。
「皇上……還說了些什麼嗎?」和禧隨口一問,彷佛毫不經心。
「時候不對,皇上最近國事繁忙,聽說江南浙江一帶異教猖獗,勢力龐大,造成當地百姓生活不安,皇上傳諭當地的官吏不分首從,一律嚴懲不貸……也就知道這些了!和禧,你才土三歲,來日方長,只要你跟著本座身邊好好學習,依你的伶俐解語,總有一天,你肯定會得到皇上的重視!」壽景鳳斬釘截鐵地說道,對於軒轅聞天賞給和禧的這一百兩黃金愛不釋手。
「是嗎?」一絲冷笑閃過和禧秀水似的瞳眸深處,他聳了聳細肩,笑覷壽景鳳的貪婪,「和禧能有今天,全都是托師傅的福氣,只要繼續跟在師傅的身邊,還怕沒有吃穿嗎?至於這百兩黃金就當是和禧對師傅一點小小的心意,請師傅笑納!」「這……這……既然是你一片心意,那本座就只好收下了!」壽景鳳才正想要暗示,卻不料和禧已經先開了口。
老天可真是待他不薄,讓他撿到個寶貝了! 和禧看著壽景鳳笑得合不攏嘴,心裡不禁暗自冷笑。
入宮數月,他早有耳聞自從都總管張錦被刻意疏離,連帶壽景鳳這一票首領太監們也不再受到當今皇上的信任,風光盛況大不如前,然而這麼多年來,他們在宮裡培養的人脈卻不能小覷。
討好?是的!和禧知道自己會盡全力去討好壽景鳳,讓他失去戒心,以便接收他在宮裡的勢力。
就像以前在宮裡當過差的福叔所說的話一樣,在宮裡,身為一名首領太監,若能有幸得到皇帝全然的寵愛信任,那才真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無人能及的尊貴地位! 漂亮的眼眉漾開了一抹飄忽的笑容,和禧側首望向窗外的天色逐漸地阻暗,殘弱的餘光投映進來,光束在他的身上形成美麗纖秀的剪影,顏色灰暗的袍服絲毫不減他迷人的丰采。
此時,掛在他唇邊的那抹笑顯得有些得意,摻揉著一抹近乎妖妍的孩子氣,有誰知道,他,竟是她呀……***夜深人靜,星光幽微,養心殿里猶是燈火輝煌。
軒轅聞天批閱完最後一本奏章,隨手丟往一旁,高大修長的身軀往椅子的靠背一仰,斂起邃眸,薄唇微泛著淺笑,任憑夜深不歇仍舊神采奕奕,絲毫不顯倦態。
「皇上,時候不早,是否該歇息了?」御前進侍見時候不早,恭敬地站前一步,垂首作揖請示道。
軒轅聞天起初笑而不語,側眸望了御案旁的一盞紅燭,艷色的火焰映入了他黑潭似的眼瞳,彷佛紅色的潮水在他體內洶湧翻騰,化成了兩抹淺淺的紅火。
久久,他搖了搖頭,莫名地輕笑了起來。
「你知道嗎?朕這幾天一直在想,卻無論如何以也想不起來為什麼……只是心裡沒由來的牽挂,心總是在懸念著什麼……」軒轅聞天歇語,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冷冷地笑哼了聲,神情阻鷙地站起身,甩袖轉身步向西邊的暖閣,語氣淡然地下令道:「來人,更衣!朕要歇息了!」「是!」幾名值夜的宮女趕忙上前為軒轅聞天寬衣解帶,她們的動作熟練而且輕巧,生怕冒犯了帝王尊貴的龍體,戰戰競競。
軒轅聞天臉色冷然,任由宮女巧手為他解衣換袍,沉魅的眼眸卻直勾勾地望著前方,一瞬也不瞬。
生平第一次,他竟然感到有些懊惱,親如生父母,他也從來沒有放在心上挂念過,向來他都是自律甚嚴,冷情少愛,所以他不知道此時心中的想念由何而來。
然而思念,卻一絲絲若有似無地纏上了他,他沒有想到,待他得到解答時,竟已是好幾年過去……第三章又是快要下雪的季節了……蕭瑟的秋紅顏色襲滿半天際,時序逐漸步入了初冬,天候冷得不可思議,金黃色的銀杏葉飄落了一地,交雜著艷紅色的落楓。
北風冷冷地揚起,拂起滿地殘紅,絕美的風光直教人望而神醉,幾乎要忘了冬天臨近的酷寒。
凜冽的寒風無情地出拂,冷得幾乎讓人心生絕望,一股無法抑制的寒意直直地透進心扉,讓四肢僵寒,動彈不能。
「冷嗎?孩子。
」說話的人是一名女子,她的聲音微啞,聽不出真實的年齡,在她的臉上尚能找到一絲年輕時的溫婉秀麗,然而,她的頭髮卻雪白得教人心驚,隨著冷風飛揚亂舞,彷如惡靈一般,透出一絲妖邪的氣息。
她冷冷地笑了,教人看了險些透不過氣來。
話聲一落,卑微伏跪在地上的瘦小身子不自禁輕顫了下,如柴般的細臂緊緊地擁住自己,昂起小臉望向說話的女子,僅著單薄濕衣裳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蜷縮,颼冷的詭風不斷地掠奪小女娃身子里僅存的餘溫,最後的一絲暖意化成了白色的煙霧,從小嘴裡呼出,隨著北風遠揚,再也不復蹤影。
「冷……」她困難地從王啞的喉嚨里發出一絲聲音,抬起一雙楚楚可憐的眼眸,抬頭望著身前垂著眼睥睨自己的白髮女子。
還不待聽完,女子揚起手臂一巴掌狠狠地將女娃的天真給打醒。
她勾唇獰笑,笑中依稀可見一絲沉鬱的苦楚,雙眸倏地襲上紅淚,淚水滾落她的雙頰,意外地清透澄澈。
「冷嗎?孩子,那裡頭的世界比現在冷上百倍、千倍,妳知道嗎?如何?昨夜裡我所說的話,妳心裡都記下了嗎?」熱辣的掌印在小女娃的臉頰上赤燒著,女子的一巴掌彷佛打掉了她小小心靈里最後一絲眷戀,沒有伸手取撫痛處,她只是眨著空洞的眼眸,嗓調哽咽,喃喃地吐出話語,「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親而視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攻其無備,出其不意……」「很好。
聽著,這些日子我所教的事情,一刻也不準妳忘!」白髮女子轉過身,舉步離去,臨去之前,淡冷地撂下兩句,「回屋子裡去換套王凈的衣衫,接下來要妳做的事情還多著呢!」巴掌印鮮紅地烙在女娃的小臉上,火辣的疼痛與圍繞周身的寒冷形成對比,一陣暈眩襲上眼前,冷熱不定,她勉強要撐起瘦小的身子,想要跟上白髮女子無情離去的腳步,卻不料一個顛躓,她便失神暈了過去,倒落在枯黃的草地上,任憑金黃的杏葉蓋覆她一身,泛著紫青色的小嘴猶自喃念有詞,聲音卻細渺得幾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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