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自從弘晝圈禁大觀園,以寧榮眾美為奴淫樂,自打初始,內務府便常常一道,也送些個著意之女孩子衣裳來,於往日眾人衣裙習慣而言,這等說這華貴嬌艷、工藝玲瓏,配飾機巧、千姿百態便勝了寧榮土倍;便是度量,嫵媚婀娜,花樣百出,精工細作,宮衫妙縫,風月巧綉,真正是孩子表面羞臊,內心愛煞,真正不敢想到天下還有等等女子衣裳,能出,能顯這等佳色,便是如那黛玉、妙玉等性子冷的,李紈、尤二姐等性也頗能尋到幾件穿來別樣滋味,風情萬種,能將這園中本來就是絕色的兒,映襯得更美了幾倍的衣衫。
而更多有種種衣衫,尤其是貼身衣物,更有那一等後宮取悅男主才敢穿來,家內褲,就不說這繃緊勾勒想著法子勾美線條,居然還有娟絲綢綉半漏居然還有紋花綉月的,再譬如上身貼肉衣裳,那肚兜上有低抹輕托,只前春光,也有緊崩彈綿,只為將奶兒包緊了勾勒,純色亦有,紋綉種種,也有半漏的,也有上頭露風光,也有下頭裁出肚臍,更有那不用肩帶定,還有百般,難以一一盡數……當此之世,這等內衣除了閨房中給男能有什幺用處,遍天下也沒有女孩子穿的,只有這等為王之奴,作養身只有一種用處,供人淫樂的性奴女子之外,誰曾穿來?待等王夫人執掌她一則感念弘晝寬救之恩,二則到底是風月里經過之人,三則聰慧能體,更是將那內務府的衣衫修裁妝點,每日百般心思,只要添風流增意心對比著園中各房女孩兒的性格容貌、體態脾氣配著衣衫,更使得園內裳,一時風流了幾倍。
其實女兒家愛美,乃是天性,園中諸女既是只有弘晝一個男人可見,又有個爺之奴,自該穿得風流妖嬈些,好添了羞恥,讓王爺滿足」作著借口遮面,其實也是頗為愛惜這一等嫵媚裙衫。
有時想來,若非被禁足為奴,可以穿得這等勾魂攝魄,也算一樂。
譬如那時,內務府送來種種冬衣,園中諸女本以為夏日裡衣衫多用風流,漏個是自然之理,這冬日裡又能如何,至多就是緊緊包著身子,讓女兒家,乃至乳臀等羞處曲線,盡數給衣裳包得緊緊的,供給王爺觀賞也就是內宮太監,如今添了王夫人,真正是百樣心思,人所難料,並不一味用給鳳姐置辦一身亮毛純黑色大毛束身長袍裙,當真是雍容華貴風流嫵寶釵置辦一條山水墨花之修身連著開襟上衫之長裙,格外溫雅別緻,或辦一條月色圍脖,兩側各用一個小絲帶活扣,扣在棉襖外頭,那圍脖自垂下,兩邊兩條,自上而下,堪堪襯在胸前而下直到腰部,那湘雲胸乳,冬日裡如此一襯,最是顯眼,何等風光無限。
到底是上月送來的這幾件桃心扣領宮綉兔毛襖子,卻是個風流別緻的。
原來綉團花錦簇,袖口脖領俱用小兔毛,顯然是穿在外頭的,不說著面料妥精緻,最是惹人臉臊的,那胸前領口卻是古怪,呈現一個雞心領子,脖用個扣子扣著,下頭露著一個雞心,既如此看來,卻不是刻意露了那胸即露了這片,總是要見乳溝才好,所以王夫人才說「裡頭要配好了衣衫,想來裡頭定要配低胸的肚兜才好,否則露幾件裡頭衣服,還成什幺樣外頭保暖遮掩,卻在胸前露一片雞心,還用個脖領處扣子扎定,豈非顯春光,更加扎眼,也難為那些做衣裳人怎幺想來。
如此別緻的心思,園著也是竊愛,只是此衣既要在冬日裡露些胸乳,到底也太羞了,所以幾潔些的,便用些名義推脫罷了。
再一層上,左看右看,這等衣衫,必要,能托起溝痕穿了才好看,園中有些女孩子,身子略纖薄些,自然也就是這衣裳難得,攏共沒幾件,似晴雯這等身份,卻是想也撈不到的。
倒過來,給自己留了一件。
一時倒有些暗自歡喜。
她常自羨自己容貌,在一輩里,頗有艷壓群芳之念,雖然平日里打扮自己,也覺得自己體態,俏麗,玲瓏風流,更如黛玉一等,不似釵雲一脈,若說胸前女兒家春多有規模,也未必能穿出豐腴妖嬈來,只是自己對鏡自憐之時,也自傲奶兒,雖不巨碩,但是如新筍一般嬌俏挺立,只是歷來未曾試過展露,機會試試,雖不知究竟如何,可能勾勒出動人痕迹來,也頗有爭奇斗微露溝痕之絕色嫵媚,若能和園中一等一的幾個女孩子比較一下顏色,家天性。
只是這歡喜固然歡喜,一句「道難為太太想著」的道謝還未出口,卻心頭漂霾,觸動那心窩裡一段愁腸,心中已是慘然暗思:「我已經被那淫賊…過,還玩過見過……這身子,早污稷不堪了。
還要穿那等衣裳做什幺。
何況穿那等衣裳,不過是給主子觀玩……又不是給他看……」想到這裡,激靈靈,不由為自己這念頭嚇著了,暗恨自己怎生如此淫蕩無德,居然想到要衫給那淫賊觀賞,人說女子一旦失身於人,無論如何討厭憎惡,甚或是污,便是再如何也會念著那人,果然不假,但是自己是王爺性奴,那人人,自己有這念頭,真正是淫賤無恥之極。
她一時胡思亂想,連耳根都紅了,王夫人還以為她臉嫩,以衣服太風流,一應,才要勸導,哪知晴雯已是回過神來,彷彿自暴自棄一般,也不拿膽兒斗大,勉強笑著說道:「這卻要駁回太太並襲人姐姐呢……那衣裳……必要有那身段才襯得起,我這小薄小身量,便是穿了,怕也不夠顏糟蹋了好東西是次要的,主子不喜歡卻不是罪過了……」轉過頭,看看:「我想著那衣裳,只二小姐才襯托得起來,二小姐身量好,便是比雲差哪裡去,這衣裳回頭還是給二小姐試試,若穿得才不糟踐了東西呢。
主子受用才是要緊。
」依著園中規矩,她既說出「主子受用才是要緊」這等話來,便是調笑,迎春味辭的,只好尷尬訕笑。
王夫人見晴雯似不是虛辭,也就罷了,又一思既如此,就依著晴姑娘,給迎丫頭才好。
」晴雯知這迎春雖非王夫人所出,但自元春入宮、賈珠亡故之後,王夫人膝下來待之如同親女,此刻迎春尚在罪中,自然有許多體己話要說,自己久便又說兩句閑話,便要辭了出來,王夫人便道:「如今迎丫頭這裡,主發落,總不好再罪惜丫頭的,小姑娘家家,既是主子說了要進學修藝,里怎幺成。
我想著,今兒天氣好,想來媳婦那裡學塾里今兒也要開學念惜丫頭還是去的妥帖……晴姑娘就帶惜丫頭出去,叫入畫帶伴著去稻香我和迎丫頭坐坐……可好?」晴雯聽她說著,又帶出昔日里稱呼里,「迎丫頭」「惜丫頭」也就罷了,這一聲卻是稱呼李紈,未免就不妥帖,只是想想李紈其時貴為小姐,雖然不多,但是位份卻遠較王夫人尊貴,卻如何忘記了昔日乃是兒媳,也是。
她也不帶出來,只笑道:「太太只是客氣。
說哪裡話來,我一般兒還丫鬟,四姑娘依舊是主子,既在這裡了,哪裡有害要尋其他丫鬟帶的,姑娘過去就是了,哪裡就走大了腳……」王夫人便命惜春隨著晴雯要出來,忽得想起一事,又道:「姑娘少等等。
」子里取得一個描銀線的錦緞包裹來,只道:「有幾件衣裳,是給學里姑的,既然去媳婦那裡,一併帶去卻不更妥當?」晴雯忙應了,提了那包裹,便攜著惜春出來。
她到底也不敢馬虎怠慢,還去入畫,叫帶著書張紙墨,又喚了粗使的丫頭跟著,往稻香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