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姐這話自是肺腑,只是我卻也不是妄言的。
姐姐想來也是信不及我。
我亦是半日才來尋姐姐……姐姐你自認有罪,也是理所當然,只是姐姐你再細再認罪不遲。
" 她頓一頓,正色道:" 尤二姐不過是旁支妾奴,她怎幺哥書信之事?便是知曉了,她和姐姐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何敢如此貿便是舉發了,她若不知……二哥哥與姐姐之事,只是來往書信,不過是往來,誰又能料得及主子怎幺打算髮落?姐姐你說是磨成粉的罪,卻未,園中罪孽生死禍福不過主子一念之間,這份揣摩心計她如何能有?再…姐姐只說自己有罪,卻不知那尤二姐在主子跟前究竟說了些個什幺'罪' ?呢?我便斷言,她不是沖著姐姐……卻果然是定了主意要了結姐姐性命,說這等喪氣求死的話,卻不是正順了她的心。
" 迎春但覺自己便有些跟不上思路,愣愣聽來,也是疑惑,種種疑竇,自己果想,躊躇片刻,呢喏道:" 莫不是……" 探春點頭道:" 姐姐亦想轉過來了。
其實那尤二姐也是當了人槍棒。
這事明是舉髮姐姐,其實卻是沖著鳳妃……不過是想一舉扳倒綴錦樓里那位罷一層……姐姐難道不想想,那信……真是二哥哥寫來的幺?" 這一聲如晴空霹靂,卻正是迎春心頭耿耿之事,不由得抬起頭來,便如不認著探春。
探春頓一頓,又是咬牙道,眼中卻已經泛著淚光,輕聲細語卻是言辭懇切, 姐姐自然是想著,我如今說白了不過是供情妃沒臉子女女家辱玩一個女怎幺還來說這些?……姐姐,我是姨娘生的,自小兒和姐姐不同,性子卻也知道自己出身有別……那年裡,看著元春姐姐入宮,那雍容華貴,,我……一個庶出女孩兒,卻不能想,也不敢想……姐姐,你也罷,太老祖宗也罷,便是……寶玉二哥哥,自小待我都是親厚,也不看我是妾。
可那些個下人丫鬟,婆婆媽媽,卻用哪隻眼睛瞧我呢?但凡錯一點半里不知嚼了多少舌頭呢……姐姐是個寬心人,我卻總是難免有這份難言人誰想此一生都是她人是主位,自己是個缺憾襯陪的呢?說我一般兒也金,一般兒也教養女德,一般兒讀書習字,怎幺就處處落人小瞧了去呢……難道還是我顏色不夠姿容,還是氣質不曾修纖,還是體態不夠妖嬈是這兩府里,怎幺就每時每刻,更無一次把我當個掌上明珠呢?" 說道這裡,她亦是越說越心傷,迎春卻自小沒這份心結,不由亦替她傷心,伸過手去握著探春的手腕。
卻聽探春又接著道:" 我自小便知,親母不尊貴,凡事也沒個擔當,我百般兒便都要靠自己。
如今,既然宗族便有子憐憫收養,我時時想起來,這園子,這家業,本是我寧榮兩府的,便惜賜恩賞收我等,難道只是看女孩子容貌身子?主子何等尊貴人,難道女孩子來受用?也總該是我寧榮兩府尊榮體面,詩書世家,才能增添主供主子一樂罷了……便是如那寶姐姐林妹妹,還有個薛家小丫頭,天仙敢比,但是我……我……還有姐姐,還有四妹妹,正牌子的兩府小姐,,主子當初圈養的,本來就是賈府女眷,主子心頭該受用的,也當是寧怎幺……怎幺……怎幺還是只能做她人陪襯呢?她們幾個外姓女子,又嫁了人有了男人的,爭風吃醋,里通外男,自己無恥,居然還要拿我們炮灰。
平日里折辱我們,視我們為殘花敗柳,任意作踐,難道竟然以為甘情願不成?便是姐姐,也常常做了她們試探主子、遮人耳目、隨意利事……姐姐,我實言相告,她們如今這舉動,其實是做了套兒,要逼姐……只要姐姐一自盡,性奴自盡,罪最為大,最要緊是能整個說不清道面暗害鳳丫頭,人一死怎幺分辯,把那信函來源也掩蓋了去。
姐姐若是丫頭這等年幼,哪裡還有護持,我一個人孤苦伶仃,這園子……可還有賈?……" 她越說越是又惱又恨,柳眉兒都倒豎起來,迎春竟被她說得心中一片亂麻,常以失身賈璉一事自卑不已,並不如探春一番胸懷不得施展之心,一時說什幺,只是也不免暗暗點頭,覺著"'她們' 如此施計,只為自己爭風要逼死自己" 大是不該。
探春見迎春顏色已變,眉梢眼角亦有了幾分生著道:" 姐姐,我本來也不來說這些個的。
我說姐姐是被人誣害的,是在天香樓里……偷偷聽到一個信兒……" 迎春不由問道:" 什幺信……" 探春切齒道:" 是……情妃……那秦氏見了宗人府里的管事周公公,兩個人,說尤二姐莽撞自作主張……姐姐還蒙在鼓裡……原來,姐姐收到的信,勾結外頭宗人府的太監,安插人偽作的,連……連那逃了的柳湘蓮,其人府的太監暗地裡捉了去,只為滅口呢……" 迎春又驚又怕,不由吐口而出" 她怎幺敢……她為什幺……" 探春搖頭道:" 我也不敢想來……她有這般心智,其實伏筆深遠,早早伏下是要誣害鳳丫頭。
她和周公公親口說來,隔牆有耳給我聽到,原來那壽聽命於宗人府,她卻買通了宗人府太監,專一給園子里送信送人,作些的勾當……姐姐不過是給她當了由頭。
這信件的事,她本意是要隱忍不作局,就是要等到要害時機,一舉舉發,至鳳丫頭於死地呢……只是那知如何也得了風聲,為了救妹妹,此刻早早鬧了出來罷了……秦氏此刻姐,卻給我聽到了就裡……" 迎春心下一片迷濛驚恐,想想自己收信乃是大半年前之事,這等行謀深遠,想都是滲寒,臉色已是慘白,至於那柳湘蓮尤三姐等事,更是內里機關春見她恐慌驚懼,又握緊了她的手道:" 她一向籠絡我,此事卻也瞞著我還處處為她設法,依附取悅她。
姐姐……我也是自小兒尊貴知禮教養…嗚嗚……我連主子都不曾給過……居然給她那等玩弄過身體,她當我一般褻瀆淫弄,凌辱逗玩,她是天生的淫賤性子,我……我……我卻是女孩子啊……" 探春越說越傷心,也是有淚漣漣,迎春聽得如何能忍,開口安慰道:" 妹妹……" 哪知探春未等迎春安慰之辭出口,已是自己玉牙一咬,恨恨道:" 如今想來,上好,也不過是那一等合縱之策。
也難為她這份心思。
姐姐如今不要怕。
這園子,昔年是我們賈家的,如今卻是主子的……不是她們幾個淫賤材的……我春……不可由得人如此作踐……" 迎春聽她話音似有所指,此時也被撩撥起求生之念,不由問道:" 你的意思如何是好……?" 探春點點頭,火熱眼神盯著迎春,卻道:" 姐姐,我問你幾句話,這會子沒要認真答我?" 迎春點點頭,探春卻緩了緩語氣,握著迎春的手改了輕輕溫柔得撫弄她的手倆綿軟的掌心不免輕輕揉動,口中柔聲問道:" 姐姐,你失身於璉二哥了他的信函……姐姐莫要瞞我,姐姐心裡,可是還想著他?或者以為女於人,便要從他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