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大觀園記 - 第187節

她雖不敏,到底也不笨,知道園中無秘,只怕鳳姐早已知道了自己的事情,只是一般兒是弘晝性奴禁臠,雖然昔年是賈璉之妻,這等事情如今開口提他諱,自己便是求告請罪也不好開口。
那鳳姐左右跟沒事人似的,她性子便王脆自欺,當成鳳姐不知,且糊塗度日就是了。
哪知此刻,偏偏鳳姐是奉了弘晝之命來問,想起往事,竟是羞的幾乎要一頭乎就要忍耐不得,開口求告請罪,要這昔日嫂子原諒。
話道嘴邊,瞧瞧美目顧盼流離,才是驚覺:" 主子明知鳳姐姐是二哥哥的妻房……卻偏姐來問這事……豈非於鳳姐姐也是煎熬羞辱的……" 她是個迷糊性子,此時鳳姐親口問出,才意識到鳳姐這一路臉色阻晴之實在,忘了自己尚在生死一線之間,倒替鳳姐難過起來," 以主子性情,自是,皆是我的罪過,卻苦了鳳姐姐了,……" 只鳳姐是代弘晝問話,不能不答。
迎春掙扎了半日,只得又叩首道:" 是,貞潔敗壞之人……主人有問,怎幺還敢欺瞞,那日奉主,所說句句是實也不知怎得,似是豁出去了要把多日來心頭的包袱拋開,又似是哪裡來的,竟追言道:" 迎春是早年與兄長倫亂苟且……說起來就是個無恥無德,的賤奴……只是為性奴守規矩不能自盡。
偷生度日也是煎熬,就請主子" 她不敢抬頭看鳳姐,鳳姐此刻亦是一對俏眉豎起,兩雙鳳眼水汪汪,咬著唇,著心中五味,又道:" 主子知道你要謝罪,還是替主子問的原話……你璉那個王八蛋,但是你這年紀品格,還有皮肉身子,一樣可以供本王消既用得好,本王也不來罪你這昔年舊事。
只再問你,你和賈璉的事,園誰知道?" 迎春倒不想有這一問,這事倒無心魔,呢呶了一下,又以頭觸地道:" 這是事,哪裡敢和人說……只有司棋自小跟著我,再沒瞞她。
其餘,卻不曾……只不知二哥哥……可曾漏了口……" 說道這裡,又不由想起自己那的堂兄,若是真的姦汙了自己,還以為快事和他人說起,又是何等之恥眼淚又如斷線珍珠一般滴落下來。
那鳳姐死死盯著地上伏著的迎春片刻,又開口道:" 還有話問你,自入園子,著你那堂兄?這種亂倫之行污人耳目,那賈璉又是個王八蛋,奸你身子一時惡欲,你竟然還敢想他?……" 迎春大悲,口中已是嗚咽難成言語,手指縫兒扎著地磚,半晌失神答道:"我沒有啊……嗚嗚……主子……姐姐……我沒有啊……我怎幺敢想他啊……" 鳳姐便是鐵石人兒,想起這裡的倫亂悲戚,想起自己的前夫,想起這園子里當真是心如刀絞,說不清什幺滋味,可嘆她本是剛強性子,此刻銀牙咬能支撐著又問道:" 主子還問你……你想不想他本王爺查不清,既然不還敢和賈璉私通信函?" 這一聲輕聲追問,鳳姐雖勉強說的語氣不重,但正是迎春心頭最惶恐懼怕怕刻聽來,字字錐心,書房中紅燭濺起交映殘陽晚落,彷彿灼燒著自己主怒,那棉絮般的身子一軟,眼前一黑,便幾欲暈厥過去……欲知後事如何,迎春又如何作答,請侯下文書分解。
這真是: 尚說風雅藝 乍聞虎豺喧 終日難安平 痴求髻華年 且憐女兒心 可嘆幽冥遠 因果早修定 禍福自心田 土二回:驚魂迷函誰家算計,赤子紅顏何人惜憐卻說那鳳姐奉了弘晝之旨,攜了迎春到怡紅院里來代主問話。
卻問出一聲"怎幺還敢和賈璉私通信函" 來,直唬的迎春幾要暈闕過去。
迎春戰戰巍巍不知該如何答話,心裡頭全是混雜之念頭橫來豎去,撕心攪肺方覺弘晝差鳳姐來代為問話,不知有心無意,竟是萬萬分難答。
且不說長有染,要當真嫂子的面認罪,是何等羞辱。
亦且不說自己再和昔日倫信函往來,一犯性奴私通忌諱,二有挂念外男之嫌,哪一件都是千刀萬更要緊是,當日賈璉送進來家書求命,一層上其實是哀求她曲意逢迎弘女子屈辱,換作為賈璉求活,二層上竟提到亦曾遞送另一信函去了鳳姐實不知究竟有無此事,又或賈璉有信,鳳姐卻不曾受到;然自己都能收有此信,鳳姐在園中威權行止,如何就收不到?只怕也是收到了信函,罷了。
此事一個不慎,一般兒能將鳳姐置於死地,偏偏卻差鳳姐來,在人私邸里問話,自己又當如何應答。
那窗欞外夕陽漸下,夜幕冷滲,一對冬鴉繞樑枯飛;迎春一時無言,亦不敢鳳姐臉色,屋內便是死一般寧寂。
此刻她又畏又恨,又是羞辱慌亂,全策,真恨不得弘晝一般兒無有憐憫,只命三府里將自己,如同尤三姐一去,憑是殺是奸是剮是凌,竟比這當兒絲毫猜測不著弘晝知曉多少,又思,天威難測,只怕自己害人害己,一言不慎,非但是自己,自己小妹、怕是遠在戍邊之兄侄,剛剛逃得一線生天之其餘族人,都要又遭奇禍。
迎春搜腸刮肚了半天,竟依舊話兒到了嘴邊難吐。
卻聽鳳姐終於幽幽開口道:妹……這是代主子問話,你總要答的……你別一味傷心,有什幺便說什幺,實代你回主子。
主子其實多有恩憐,你只要誠心回話,未必就嚴辦你的。
"然一嘆,淚珠兒已掛滿兩腮,只得勉力開口回道:" 是。
主子即如此怎幺還敢欺瞞。
迎兒是收到過兩封家書,俱是那……哥哥賈璉所寄。
是房裡的一個丫鬟,在六月里來找過我,說有外頭戲班子里的什幺管事貪大理寺的看守,私授了一封賈府家人信箋,若想要看,封六百兩銀子給里有這許多錢財,託人將昔年生日,賢妃姐姐……是元春姐姐頒賜的,累金鳳冠,拿去典賣了銀子,才換了來。
後來七月里又送過一封……我本也不知是璉二哥哥的,只是挂念族親安危,才一時迷了心竅……我也罪,已是無恥至極……我是個不王凈的身子,主子還肯收留賞玩,我本日念佛感恩,用心實意只做好主子玩物的……卻依舊挂念族親,做這等辜負了主子,就請風姐姐代我回話,迎兒實在沒臉活了,就請主子賜死……" 她是實心溫性之人,此刻說到這句,已是泣不成聲,自問竟是本敢求饒,只求弘晝賜死,一了百了罷了。
鳳姐卻靜了半晌,忽然下了坐塌,將迎春肩頭一扶,輕輕將她扶了起來。
迎看鳳姐,低頭臉如死灰一般只是淌淚,忽然又想起一事,又死命得跪了,:" 只求姐姐救救惜春。
她小,我和她沒瓜葛的……可憐這會要受我背無恥……豈不是害了她,早知就不該讓她隨我一併住的……" 鳳姐卻又將她扶起,扶握著她兩付香肩,將她按在一幫炕沿上坐了,自己站,拿手中貼身手帕去擦拭她一雙迷濛淚眼,頓了頓,竟笑了,柔聲安慰二妹妹……主子要我問的話,我已經問完了,你回得很妥當,我回頭定緩你回了主子……左右主子沒說今夜要處置這事,我們姐妹就說說話,回太商議商議。
你莫急莫哭,說到底,這都是那……你那沒良心的二哥哥你是他親妹妹,他只想著自個,竟連你的生死都不放在心上了。
你…給他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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