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園子里不比當日,除了那輕歌曼舞,嬌衣羞裙不提,便是那讀書作詩,丹青至佛心修道,說到頭,都只是為了服侍主子,只是為了讓主子……辱我得意快活,添些情趣罷了,你姐姐要你學琴,也是這個心意……" 那惜春雖年幼似懂非懂,哪裡曾想妙玉這般清凈高雅之人,竟說出這等話來,了頭,臉上倒似火燒一般,更說不出話來,連湘雲一向爽朗,也被這言知怎幺說才好,卻聽妙玉又接著道:" 只是,若是只存了這個心,旁的,琴藝卻是再難得精進的……練琴如修佛,最講究用心赤誠。
譬如這雨霖》,最要緊的空靈爛漫,天籟高遠,心意到了境界,琴音再不會俗是一開始練琴,就帶了功利心去,指頭動想著自己指頭俏不俏,音色出彈奏時夠不夠形體雅緻,主子瞧著喜歡不喜歡,必是個前不成后不就的,法子,心思不純,必不得真諦。
便如那外頭男人讀書,讀聖賢書時若只利祿,金榜簪花,考到頭也是個老明經,哪裡能真正讀得清聖人之言本來以為她只是譏刺,聽她後來所說,竟然自有幾份機鋒道理,也不由" 這說的卻甚是……" 迎春本未曾徹底聽懂,倒是那惜春雖年幼,卻是,連連點頭稱是。
卻聽妙玉又是一嘆,雪粉臉上竟微微泛起一陣紅潮,又道:" 至於琴藝禪修幾分成就,介時再說旁的。
用之修身也好,哪怕只是取悅主子也好…事。
好比佛家修羅漢果,還不是求脫離苦海,自證菩提……也好比那一,讀書時滿口子仁義道德修身養性治國齊家的,自己都信實了,待到功就一味的金嬌銀娃得遭劫……也是常事" 眾人都才低頭細品她言下之意味,房內竟一時靜寂無聲。
湘雲想要接個話茬,傳來急急腳步之聲。
抬眼瞧,卻是迎春房裡大丫頭奴兒司棋,撞也好似來,妙玉湘雲自是訝異,卻聽司棋已是急紅了臉,對著迎春跪了行禮,玉都在,似乎說話不便,只是一臉焦急,欲言又止。
碰個頭咬牙才道:……可了不得了……外頭來了一窩子沒見過的太監,這會子封了紫菱洲的們幾個都趕了出來,在裡頭只是搜檢……我上前問他們是誰的差事,卻我想著,若不是主子首肯,三府里誰能進園子來胡鬧……如今房裡宮女趕了出來在外頭候著,裡頭也不知在搜個什幺,丫鬟宮女都唬傻了。
主好似去了天香樓,我已經差小丫頭去回鳳妃情妃了,只到底也不敢去求更不知該怎幺好,才尋姑娘到這裡來……" 四人聽聞她說出這等話來,都是大吃一驚,園中自那日詹事府鎖拿尤三姐查,尚不知生死,人人心頭俱有此病,此刻聽到一聲" 太監封院" ,便是晉位,湘雲事不關己,亦如驚弓之鳥,一時俱都怔得目瞪口呆。
迎春是主兒,唬得臉色慘白,身子一軟,便幾乎癱軟在地,惜春更哪裡有想頭,著大眼睛只是求助一般瞧著眾人,半晌才輕聲焦慮喚道:" 二姐姐". 那迎春本來心頭就有事,只卻也不知究竟園中又有了什幺變故,犯了哪件事,腦海中嗡嗡得全是雜音,聽惜春呼喚,才茫然得四顧,要哭又怕惜春更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一時間到底是妙玉先回過神來,看看茫然失措的迎春,撫了撫惜春的頭髮, 是劫難渡。
要不你先回去瞧瞧,惜丫頭還小……先留我這裡候著……" 迎春此刻心亂如麻,也不能辨妙玉言下" 惜丫頭留在這裡" 之意。
湘雲卻是俯仰竟讀出了妙玉話外之音,這紫菱洲既出了事,不是迎春便是惜春。
若有什幺罪過,園中諸女唯一可依賴的,不過是弘晝寵幸,只這迎春憨厚,多日,惜春更是閨閣幼女。
到底是妙玉,前兒才被弘晝賞用過身子,怕有幾情,留惜春在這裡,但願可多護持半分平安。
只是如今也不知究竟是出情,也不好問迎春,未免也是杯水車薪,聊盡人事罷了。
暗自不由心下 難為這妙玉,平素里冷冰冰的不理人,這起子臨事居然有這等擔待之情。
"知熬不過,顫顫巍巍由得司棋扶起來,便要告辭回去。
湘雲看她模樣不忍,起了幾分俠心,便道:" 二姐姐莫著急……我陪你去。
或者只是犯了什幺事……不打緊的。
" 那惜春左看右看,雖不知是什幺事,但是瞧著姐姐一副惶恐害怕模樣兒,卻聲斥道:" 我留這裡做什幺,自然我陪姐姐一起回去。
" 妙玉心知留在也不過是自欺欺人,也就罷了。
湘雲便陪著迎春、惜春姐妹,帶著司棋、翠墨並兩個小丫鬟,一併急急就小菱洲院子去。
才到門口,果然見院子外頭草地上已是惶恐寥落,跪了一宮女,都是紫菱洲里被趕將出來的。
裡頭鬧哄哄得人聲器物翻騰,也不人在裡頭翻箱倒櫃,那院門上卻站著四五個板著臉灰袍服色的中年太監,綠衣太監,披了個毛料的外罩袍子,卻佩著紫色緞邊,帽檐上是綠色絲九品銜,往日似也曾來過園子幾次見過眾人,只是一時記不得怎生稱呼。
那太監頭兒見迎春湘雲等過來,卻不敢凶惱,倒是上來皮笑著打了個千,只:" 雲小主您安好,倒驚動您了……" 湘雲見她恭謹,看了看身邊的迎春,也無奈回了一禮,細聲道:" 不知公公……這是辦得哪裡的差事……?" 那太監卻是生就的媚骨諂顏,倒難辨喜怒,只是賠笑道:" 奴才喚作陳丹茂,喚我' 小帽子' 即可,是在宗人府跟周公公當差,今兒是奉命來紫菱洲物什。
奴才我是當差的,身不由己,想來是下頭人不安靜,倒唬著了園…實在是該死。
還請小主見諒莫要怪罪,回頭王爺見怪奴才辦差不力,小主,奴才卻是便是吃罪不起啊。
" 湘雲見他只衝自己說話,眼珠骨溜溜亂轉卻不去看迎春姐妹,便知雖這太監,其實聽來更是禍不可測,園中女奴不過是依仗弘晝寵眷,與這三府太里就敢不知深淺得拿大了,倒也墩身福了福,越發客氣道:" 哪裡的話,辛苦了……翠墨,回頭封一百兩銀子請諸位公公喝茶……" 那身後翠墨湘雲又問道:" 只不知道公公辦的是哪府里的差事,這搜得又是什幺東告一聲?……還有,這紫菱洲弄成這個樣子……我們迎姐姐、惜妹妹可呢?" 那陳丹茂依舊是一副皮笑肉不笑之模樣兒,只道:" 瞧小主說的,奴才在宗,自然辦的是宗人府的差事。
只奉命,紫菱洲里所有的信箋字畫,書籍要查封了到宗人府……奴才知道小主要問什幺……只是奴才只是個應聲小角色,並不知道就裡,只循著我們周公公吩咐就是了……便是我們周主您自個思量,如不是王爺意旨,有幾個腦袋,敢來園子來搜東西…說到這裡,才轉過身子對著迎春姐妹,卻又是一個千,一副規矩模樣,依:" 這是迎春姑娘了,奴才月前隨周公公來,倒是瞻仰過一面……姑娘…奴才只奉了旨意抄拿書信字畫,一時……哈哈……倒也沒旁的吩咐稟明我們公公,再做道理,姑娘倒可以自便,只是這屋子今兒怕暫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