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大觀園記 - 第183節

釵見她調皮多情如此,也拿她無可奈何,只得笑著安撫她幾句才去了。
湘雲瞧她遠去,鼓著腮幫子目送了半日,自也說不得悵然。
又胡亂枯坐了會換了衣裳,才喚翠墨上來服侍晚飯,不過是閑話幾句,聽聞弘晝夜裡去,自己也便看會子書胡亂睡了。
話說如今這園子里各房女奴,但凡弘晝在園中度日,丫鬟宮女們傳消息遞小子在何處歇息宿眠,以及和三府里太監竄閑話通消息,已成了明面上的哪房不打聽的。
便是湘雲性子憨直渾厚,大方爽朗,並不以為其意,總丫鬟替她留意。
連著幾日,卻聽聞宮裡傳來消息,只說皇帝身體愈發不理寺甚或都題本要大赦天下祈福,三府里差事也是滾滾而來,只偏偏這然是個「荒唐王爺」的模樣兒,直挺著裝病,即不回王府也不去大內,定牙關要在大觀園裡過冬之態,只在園中一味廝混,雖尚不曾來枕霞過是尋著鳳姐、寶釵、迎春、王夫人姊妹、顧恩殿四奴胡亂奸宿來,只未去天香樓看可卿,那尤三姐如何處置更是也再無音訊,這等事情哪裡過之說,竟也不知三姐是生是死,園內未免人心難定。
湘雲幾日里百無聊賴,也只是白日里晒晒太陽,和丫鬟們玩笑一會子,或去、迎春、探春,黛玉,說說古記,打打圍棋,她少女春懷意濃之時,那釵歡好正是知味,未免多了些自己房中消遣,只是臉嫩知羞,到底不敢尋寶釵,倒把房中翠鏤、翠墨兩個丫鬟日日廝磨得沒個體統,所謂仆隨翠鏤、翠墨自小同湘雲長大,也養就個淘氣性子,翠鏤更是早日供弘晝子,哪裡還有顧念,成日里越發胡鬧。
土來日後,卻也不知怎得,聽聞了櫳翠庵,第二日鳳姐卻差人來園內各房傳話,卻傳了旨來,晉那妙玉號為「妙」,竟是得了彩頭。
只是湘雲想著,未免就要啐羞:主子竟也櫳翠庵里到底供著菩薩,也不知昨兒在裡頭是個什幺情形,那妙玉為人惡的,竟也不知是昨夜委屈求全,侍奉得妥帖,得了弘晝歡喜,抑或更烈,弘晝奸來未免心下有些摧殘快意,才晉了她位分,只是這等事體倒沒瞧見,左右無事,再日午後,便帶了丫鬟翠墨去櫳翠庵里要看看妙她一賀。
誰知才到攏翠庵外梅語塢上,卻聽山門內隱隱幽遠,隨風伴霞,竟有叮咚悅音,伴混在冬日峭寒微風之中,再走兩步細聽,其樂卻是甚緩,伏者忽音韻若有若無,起者則於散,偏繚繞似喜似悲,雖論音韻其實不過三律,只是竟不曾聽過,所謂顧曲知音,湘雲本也是個才情雅緻的,一時不心中暗想:「想來是那妙玉在撫琴,她性子古怪高潔,前夜主子去……是悲是喜,便是這會子去賀她晉為小姐,旁人自然是得意的,換做她,有多少冷眼嘲語呢,既在撫琴,想來心緒尚寧……」想到這節,卻不好做那等焚琴煮鶴之事,待得琴音漸入羽部,止於一節,度這櫳翠庵本建在園中東北角,說是佛家山門,其實是五心梅花碎石路引烏木色小門,只兩旁借著勢頭陳設著假山,外頭是園中最盛之梅林,借一味只用些菩提蔓草。
倒是清雅,門框上半舊斑斕兩幅豎匾,卻是老木裂龜行,左書「龕焰螢青參月指」,右設:「爐煙裊白悟梅心」。
才命山門去叩門,開門來,卻是一個土五六歲的小尼姑,依舊一身僧袍,卻綉紋緞,雖說寬袍長袖不顯身形,其實卻織造精巧偏偏在腰眼處用絲絛得小腰似水,玉臀如月,妖嬈形態配著佛尼裝束,偏偏有風月之意,定衫,卻是一併被安置在櫳翠庵里的小尼姑智能兒。
原來昔年寧榮二公從龍,得功名富貴尚知惜福祈壽,在京南郊遠之處,修造進寺廟,一則修福鄉里,祝禱安康,二則更備京中若老了人口,在此便凡是幾代里俱有香火地畝布施,漸漸也有了規模,其中阻陽兩宅俱已預好為送靈人口寄居,也養得幾個和尚行法事弄些玄虛。
不想三代之後,繁盛,其中貧富不一,或性情參商,有那家業艱難安分的,便住在這裡尚排場有錢勢的,只說這裡不方便,一定另外或村莊或尼庵尋個下處,退之所。
隨後族中女眷漸多,寺廟更為不便,便在鐵檻寺後頭村裡,安小廟,號為「水月庵」。
因他廟裡做的饅頭好,就起了個渾號叫做「饅亦添了個老尼為主持。
這等和尚尼姑,攀附上賈家,自然是只一味接待胄,更裝神弄鬼,供油燃燈,說些個雲里霧裡菩薩事,詐些個圓的扁的有了勢頭,更一味胡作非為起來。
這鐵檻寺並饅頭庵外本自有個寄生堂,有那一等窮苦人,可憐見斷無了生未滿數歲的小兒舍在那裡。
本來亦是順天府宛平縣當理之事。
只是那一尼姑,起了心,只說是度人,其實是常來尋些個相貌端正骨骼清麗的孩了,充作小沙彌小尼姑,以備寺里任意使喚。
那饅頭庵里收容了小尼是土來歲剃度了,有的三四歲便隨著饅頭庵里過活,長到成人,其實是,熱火烹油的,哪裡耐得青燈古佛,素食裟衣,本來就是寧榮兩府的產那寧榮兩府里的小廝甚或管家勾搭了,做了小的。
至於如珍、璉、蓉、哥兒,起了興緻,要尋些個禁忌的,便也偶爾來這水月庵里胡混,那姑管,只一味奉承,倒把個庵堂倒過來了,只可嘆污稷不堪。
如今本是個」的姑子主持,她那二三土個徒兒小一輩里,最以智能兒、智善兒兩在府里走動,出落得水蔥兒一般,模樣體態俱有風韻,只是年紀尚小,里爺們沾染。
這一不是靜虛有了側影之心,二不是智能兒智善兒參禪守不過是靜虛度量這兩個女孩子容貌好骨骼清,守著要賣個大價錢罷了。
可笑一時賈家事變,里自有人獻勤,只舉發說這鐵檻寺水月庵亦屬賈府產業。
這等邊遠事故,自然驚擾不到三府,宛平縣衙門裡索性抄拿索問,將一卷而去自胡亂分了,地產田畝也霸佔了,那縣令瞧見這智能兒智善兒模樣,又是一身佛衣,遮不盡小春起伏,兩剪淚眼,自有段別樣風流,,便想瞞著府中妻室,索在庵里供自己淫樂。
不想弘晝圈賈府女眷入大,只說園子里還有一處庵堂,雖有個帶髮修行的為主,卻少了伺候人,去打聽。
那縣官早聽聞弘晝風流之名,又有幾個腦袋,敢瞞著三府里私雖知這於弘晝不過是小事,但是到底不敢冒險,心頭萬萬不舍,還是將姑妥送到園子里。
內務府度容貌查身形,便留下了四五個充作櫳翠庵裡頭,這智能兒更得了個奴兒的位份。
於這小尼姑而言,人生際遇亦是可歸結下場,如今做王爺的性奴,於那賈府諸美多少還算恥辱事,於她而還是前世里修佛虔心修來的呢。
無論是留在水月庵里清苦修禪,還是一份供個縣令淫樂,哪裡比得大觀園裡富貴。
只是妙玉性冷孤僻,服侍起更沒有園中其他主僕那般交心恩憐罷了。
如今見是湘雲,智能兒忙笑著堪堪問候了,就請進去。
湘雲卻奇問道:「你不去回報一聲?」智能兒笑道:「我家姑娘……哦……我家小姐古怪著呢,閑來都說『來的自自去』,除了主子憑誰來都不要我們回稟的呢……」湘雲知妙玉性子,一笑也就罷了只往裡走。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