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雙腕被按在石壁上,扣住她的寬大掌指掐著腕骨越收越緊,她不停掙扎,然而換來的卻是更加強勢的壓制。
蘇黛喘著氣,瞪著面色陰鷙的男人,不再作無謂的抵抗。
他的目光鎖在她臉上,濃長深睫下,一雙褐瞳中閃著燎原星火,燒得他眉間的額印也成了躍動的銀色火焰,流竄出來的不單單是怒氣,更帶有一種她懵懵懂懂意識到的熾烈情緒。
這種情緒煽動著她的心越跳越快,而被他呼吸籠住,目光巡過的每一處地方,也都熱了起來。
她的安靜並沒有換來他對她鉗制的放鬆,凌隨波呼吸愈加沉重,頭更低了一分,額前散落的髮絲不期然垂到了她頸間,蘇黛陡然一僵,偏過頭,想盡量躲開這種無處可逃的曖昧。
“若是不離我遠些,吃虧的是你自己。”他貼著她的耳根說,音色仍是他一貫的醇厚悅耳,但含著一絲艱澀的壓抑,“而我也不能保證會做出什麼事。”
他並不是危言聳聽,而是表達了這一刻翻騰在心中的真實心緒。
他低垂著眼,目光凝在白皙的頸脖和微微泛紅的耳下,眼尾餘光亦將她曲線玲瓏的上半身收入眼底,因雙臂被他拉高擒住,從她頰畔的角度看去,更能清楚看見那鼓鼓的胸部弧度是如何優美柔婉地從她肩頸下延伸出去。
這一刻他胸中充滿了黑暗而隱秘的邪念和衝動,想不顧一切地撕碎她,吞掉她。他一直獨自行走在黑暗裡,從來不想,也不認為會有人與他同行,然而此時他卻想不顧一切地拖她進入他的世界,摧毀她淹沒她,反正,他最陰暗的秘密她都知曉。
她身上的體味如此香甜誘人,每吸一口,都令他的血液在身體中燃燒得更激烈,暴虐的念頭蠢蠢欲動,彷彿置身在懸崖邊緣,黑瞑的排天巨浪拍打著理智,屈服和投降就在一念之間。
蘇黛屏住呼吸。
凌隨波精健結實的胸膛在她眼前不斷起伏著,左胸下有一塊地方微微鼓動,她甚至能看見那肌膚上已經有隱約的魔紋在光影之間忽隱忽現。
熾熱的鼻息撩起了她耳畔的碎發,蘇黛看不見男人的臉,但能感覺到那種異樣的目光流過身體,和他身上既潮又熱的氣息一道,交織成密密實實的網,沒有任何空隙地包裹著她,無孔不入地翻起細微的顫慄。
感覺被冒犯的同時,她也突然明白了,面對他時那種油然而生的危機感從何而來。
那是源自於他身上某種極具侵略性和攻擊性的特質,他與她以前所接觸過的男人截然不同,他極端鮮明,也極端危險,對於一向生活在安逸和光明中的她來說,他來自另一個邪異暗黑的世界,自帶神秘和奧妙,令人既想要遠離,又忍不住想要一窺究竟。
他的身份和他身上的這些特質在剛開始的時候令她反感,但不知何時起與他的言行舉止、眼神容貌以及身姿體態一道,竟糅合成了一種難以明辨的吸引和誘惑,令她本能地覺得不安,本能地想要抵抗。
像是很小的時候背著姐姐玩火,稍不留神火便燒到了手背,燎起了一串水泡的那種感覺,那時姐姐發現了告訴她,她還太小,在沒有足夠的把握掌控某種東西時,便該遠離它。
凌隨波就像那險譎的火,不是現在的她能應對自如的,若是不留神,恐怕足以危及到她目前平穩且未來可期的生活。
這是來自她心靈深處的一種直覺。
意識到這一點的蘇黛逐漸平靜下來,鎮靜地說了一聲,“我知道了。”
凌隨波呼吸微窒,掐住她的手掌再次收緊。她冷靜的態度和堪稱乖巧的回答刺痛了他,更讓他陷入憤懣的泥潭裡,他這樣明目張胆地侵犯和威嚇她,本就說不清是為了要聽到她的回答,還是對自己內心角落處那種越來越清晰的渴望的一次縱容。
蘇黛默默瞧著他,看見那眉間銀火忽猙獰竄動一下,隨之黯淡下來。
“……你知道就好。”岑寂之中他在她耳畔呢喃低語,慢慢放開了她,只有他知道這對他來說有多麼艱難。
驟然分開的兩具身體都感到一陣涼意,大概是泛過汗的背心更容易感覺到寒冷的侵蝕,這場突如其來的対持固然讓人筋疲力盡,這樣猝不及防越過界限的親密和狎昵則更讓人膽戰心驚而萌生怯意。
以後,大概不會再有了,也不該再有。
蘇黛彎腰提起背囊,走到一邊抱膝坐了下來,凌隨波將地上的風燈拾起,慢慢放在岩石上。
兩個人都沒有看對方,他們已經明了了他們之間那種既相斥又天然相吸的微妙,對蘇黛而言,此刻更多的是一種懊惱和防備,而對於凌隨波而言,則是一種難以名狀的失落和苦澀。
這時洞穴頂上一陣轟響,泥沙土塊接二連叄掉落下來,兩人趕緊各自避到一邊,片刻后頂上傳來趙叄的聲音:“凌少君,蘇姑娘,你們在底下嗎?”
蘇黛忙大聲喊道:“在!”
不一會兒,洞穴頂部被封住的沙土被挖開,趙叄抓著繩子攀下來,見到兩人,還未落地便笑道:“上頭沙妖退了一波,我和長安就商量著下來看看,你們沒事吧?”
蘇黛垂著眼道:“沒事……先把這些水囊吊上去吧,換空的下來我們裝水。”
所有水囊裝滿吊上去后,叄人先後回到地面。長夜還未逝去,夜風很快將半濕的衣袍吹乾,蘇黛理了理衣襟,快步上了車。
趙叄走到梯子跟前,看了看凌隨波,“凌少君今晚也上來吧?”
凌隨波神情尋常,但目色幽冷深黯,長鞭卷在手上,搖了搖頭。
車門關上,隔開了另一個世界,廣闊天地下只留有他一人。
月光照在無垠沙漠上,激戰不久后的沙地間還留著沙妖的大量殘肢斷骸,凌隨波攤開手掌,有風將細細的沙粒吹落到掌心,只一瞬又被捲走。
次日午後,昨日攻擊過他們的那兩名幽人準時來襲,這次雙方算是打了個平手,一名幽人拖走了一個夥伴,但是他們也合力困住了另一名幽人,蘇黛用修補好的金絲網將這名幽人罩住,塞在車廂底部的隔間里,為防幽人化藤破壞衝車,她在凌隨波的指點下,在它的頸間和手腕腳踝處,都扣下了一掙扎便會鎖得更緊的天工鎖。
阿紋奇怪地問:“為什麼靈均的師父沒再出現了呢?”
抓住幽人後凌隨波終於上了車,他靠在車壁上閉目休息,聽到問話睜開眼,回答道:“它上次受了很重的傷,需要養一陣子,大概也快了。”
靈均心事重重地握緊了手中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