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澤想了想,遲疑道:“這我倒還不是十分清楚,以前曾聽過有人大致說起,好像有幾種方式,最便捷的是以極精準的內力衝破腦海中相關氣穴,但據說很危險,沒有十足的把握最好不要採用這種方式。”
薛錚忙道:“我知道了,多謝花二哥。”
花澤夫婦走後,薛錚來到窗前,靜靜注視著斜對面的情形。
夜闌人靜,移星換斗,小院外的梧桐落葉堆了厚厚一層,並沒有人造訪的痕迹。
年行舟瞥了眼像尊石雕一樣立在窗前的人。
她重新泡了茶,斟了一盞慢慢喝著。
“你師父,手臂上有刺青么?”她問道。
薛錚沒有回頭,仍是望著窗外,片刻后才低聲回答:“師父身上傷痕甚多,我之前從未特別留意過他左臂,如今想來整條手臂好像都是深深淺淺的疤痕。”
她斟了一盞茶,起身過來遞給他,也往窗外張望,“他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他苦笑一聲,接過茶一飲而盡,朝她看過來,“我現在,很想找回五歲之前的記憶。”
“你想好了?你師父既然想辦法封住你的記憶,也趕著在你接受刺青之前帶你離開,”她思忖著道,“我是說,如果你真是渠山氏人的話……那麼他的用意,就是要你徹徹底底地擺脫渠山氏人的身份,從心到身,一點痕迹不留。”
“沒錯,”他微嘆,“如果可以,我也想遵循師父的意思,可現在情況如此,如果我能回憶起以前的事,很多事情都會好辦很多。”
年行舟看了他片刻,伸手將只開了一線的窗戶略微推開些,“那你想好了就去做便是,只是可能要費些功夫。”
他沉默著,將她攬過來,兩人相依著,共同望著星羅棋布的夜空。
房間外的迴廊空寂無聲,有細弱的貓叫聲響過細細的一縷,爾後又噶然止住,薛錚的背脊陡然綳直,他快速拿過桌上的鐵劍,年行舟一個轉身,一口氣吹熄桌上的燭火。
黑暗中兩人對視一眼……來得好快。
她將屋角蒙著布的那個斷臂人偶抱過來,讓他坐在桌前,兩人推開窗戶,悄無聲息翻到牆外,幾乎在她縱出窗檯的一瞬間,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趴在窗戶外的兩人對視一眼,屏住呼吸。
敲門聲響了一會兒,門外那人開了口,“是我。”
薛錚吃了一驚,忙躍回房間,快步到門口將門打開,“師姐?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尹玉進了房,看了看剛縱下窗檯的年行舟和坐在窗前的那個人偶,不由微微一笑,“不錯,警覺性挺高——我聽有弟子來報,說新進上島那位碧雲洲來的說書人來過這個房間,猜到你們可能暫時落腳在這裡,畢竟現在島上碧雲洲的來客很少。”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年行舟,朝她點了點頭。
年行舟整了整衣衫,將桌上倒扣的一隻茶杯翻過來,拿起茶壺。
尹玉阻道:“不必,你們倆跟我走吧——掌門要見你們。”
薛錚吃了一驚,“掌門要見我?”
“對,”尹玉頷首,“劫走楊峰主屍體的那伙人,行蹤實難追查,只昨日夜間于山腳發現了他們的一點蹤跡,但未等戰堂弟子追下山門,他們已快速撤走,天明后我們四處搜了一整天,竟未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她略頓了一頓,又道:“這夥人行蹤如此神鬼難測,掌門心中有一個大致的猜想,只是需要你的證實……我今日午間去過之前那所小院,但沒找到你們。”
兩人聽說,便也不多言,收拾了東西隨尹玉往白慕山承劍峰而去。
掌門顏淵已在劍室中等待多時,尹玉領兩人進來后也未離開,將劍室門關上,轉身回來垂首立在顏淵身後。
顏淵嘆了一聲,看向薛錚,“我雖身為掌門,但很多事情也由不得我一人做主,畢竟明月宗傳承幾百年,宗規鐵令如山,我亦不能違反。”
薛錚知他說的是多日前定下弒師之罪並下令行刑之事,忙道:“弟子明白。”
尹玉當日大膽助他逃走,想來也有掌門在背後授意,否則以她的性格和一貫作風,應該不會如此罔置門規,直接做出如此舉動。
“楊峰主屍首被劫后,其他幾位峰主也覺得事有蹊蹺,大家商議后,才決定先暫時解除對你的追剿令,但你的弒師罪名,沒有強有力的證據,暫且還不能摘去。”
薛錚點頭。
顏淵再嘆一聲,凝視著薛錚的目光炯炯如炬,“楊峰主性情孤僻,一直不願收徒,直到十四年前他帶回了你,才找到我說要收你為徒,但央求我以凝氣指封住你的記憶,否則干擾太多,你日後難成大器。”
薛錚大為驚異,不覺再與坐在身邊的年行舟對看一眼。
“你師父願意收徒,我自然喜出望外,至於你的來歷,他不說,我也沒有追問,於是在封住你記憶之後兩月,他按照宗門之禮祭拜天地先祖,正式收你入門。”
顏淵停頓片刻,一字一頓道:“如今為追查你師父屍體下落,我欲再次以凝氣指打開你腦中氣穴——你可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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