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在暮雲里(1v1) - 一百五十九章(1)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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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玄壹。”
綠眼睛男人拍了拍青年的肩,其中不乏鼓勵和憐憫的意味,而後者如今早已不復往日的神采奕奕,不注意打理的五官猶如蒙塵的寶石般晦暗無光,下巴上甚至長出了不少胡茬,而他眼底的黑眼圈更是無法忽視。
“…謝謝你,濮瑾。”白清延乾巴巴地回道。
他不知道以何種心情去面對眼前這個站上權力頂峰的男人,他甚至不費吹灰之力就拿到了宗主之位——當然,他以自己道行尚淺為由拒絕了使者的好意,而推舉了他這個失敗者作為新一屆宗主。他、白清延,那個走火入魔的白辛仁的兒子,在渾渾噩噩的生活中突然被人一把拽上高位,然後沉初茶說,現在你就是宗主了。
明明這是本該屬於他的位置,可就在他得知自己的血統和來歷后便再也沒了野心,一個無名無份的私生子,又怎麼可能博得那些長老和峰主的認可?儘管曾經在顧臨淵的點撥下他有去調查過自己的血緣,可是結果也接近於一無所獲,他查到的約莫也都是白辛仁想讓他看到的,整個事件中,他一直以為自己從頭到尾都在最高層一覽眾山小,可沒想到這個局這麼大,大到他還來不及反應,便落入了縛殺的圈套里,從此再起不能。
做了一個有名無份的宗主又有什麼用呢?這可是沉初茶禮讓給他的位置,哪怕他坐上宗主的寶座,也會有人戳著他的脊梁骨告訴他:你、不、配。
但好在他的戀人還在身邊陪伴著他,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原來蘇姣並不是只看重他的權力財富和資源,而是真正愛著他的,也只有這一點可以讓他在面對那個男人時保留片刻的欣喜在心中。
男人越過他,走向他身後的青年。
白清延忍不住側過頭去:那是一個模樣極其俊美的男性魔族,他頭上的魔角並不算明顯,只能隱隱看見些許凸起,這是中低級魔族的特徵,而他的頭髮呈現出奇異的煙灰色,發尾甚至有些卷翹,隨意地搭在肩頭,那雙深紫色的眼睛眨又眨,像極了某位魔王的瞳色,只不過他和他交手太多次已然熟稔,青年的五官稜角分明,更顯粗糲成熟,而魔王的面容要更加柔和溫馴,尤其像個少年,就如同他曾經表現出的性格,哪怕在針鋒相對時依然保留著他的教養和禮貌,可如今他很明白,魔王不是靠著他的良善成為魔王的。
沉初茶讓他去找來這個青年的原因也很簡單,畢竟他在此前一直幫助白辛仁處理了不少見不得人的事情,其中自然也包括破譯蛇母的遺物,而後他們發現除卻已經遺失的手札,其他多數都是由古魔族語編譯的密文,單憑他們的能力根本難以了解其中內涵,於是白辛仁便派遣他借遊歷之名前往民間搜尋可能破解古魔族語的人,這名青年便是他們最後的希望。
只不過當時他唯一能了解到的就是他游醫的身份。作為一個中低級魔族,他的醫術卻意外高明,在這個智慧和學習能力普遍不高的群體中,他屬於一個特例,而正因為如此,他在業餘漫長的生命中選擇了研究古魔族歷史,因而掌握了一口流利的古魔族話。
“你叫什麼名字?”綠眼睛男人陰柔的嗓音聽不出喜怒哀樂。
“回大人,單字緘,緘默之意。”青年微微躬身。
“哦?魔族裡單字的人可不多,這是你自己取的名字?”似乎被這個名字勾起了興趣,男人繞著他打量了一圈,樸素簡單的打扮似乎和尋常游醫並無差別,而他也沒有像縛殺秦溫那般將特徵暴露在外,這就比較奇怪,畢竟中低級魔族對於特徵的把控能力相較於高級魔族要差很多。
“是,我本來並無名字,這是翻閱古籍時自己取的,”緘畢恭畢敬地答道,“我是蛇魔,但迫於尾巴過於短小,便沒有露出來。”
於是男人驀地伸手,一把扯下了他的外袍。
被長披風和外袍遮住的褲子后確實有一小節短短的尾骨縮在尾椎處,看上去可憐兮兮的,男人不知為何嗤笑一聲,看他的眼神里都多了幾分憫然。
“不必為我可憐,大人,”不等他發話,緘已緩緩回道,“我早已離群索居,種群里對長尾的自然崇拜不會再限制我。”
“那你可知我為何要笑?”男人一挑眉,今日他的壓迫感格外重,白清延此前與他共事時還不曾察覺到如此強大的威壓。
“不知。”緘一五一十答道。
無趣。男人沒什麼耐心地擺擺手:“不過笑你生得和那魔王無二,卻和他是兩種命。”
緘也隨之微微一笑:“大人為何知魔王之樂而不知我之樂?人族和古魔族混合的血脈既不能擁有高級魔族那般恐怖的血脈壓制力,也不能對純血魔族造成任何影響,如是看來,做魔王真的快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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