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音剛落,畫面又來到了新的場景。
她在據點安然入睡時,魔王被攝政王扼著脖頸摔在地上。他的額角滲出血,深灰色的長發散了一地,又被血糊在一起,粘在深紫色的眼睛上。秦溫看不到他屬於人族的眼睛,卻是更加暴怒,踩著他的七寸告訴他“我最討厭你母親的那雙眼睛,真讓人噁心”。
“那你為什麼會在那種時候保住魔族的一支…呃啊!”
他喘著氣,而黑鴉在笑,她笑得那樣猖獗,一時整個宮殿內只能聽到她不斷回蕩的笑聲。
“我叫你問了嗎?”她眯起眼睛,腳掌徹底遮住了他的臉。
可沒過幾天,王座之上的縛殺收到了秦溫的口諭,說她願意幫助他平定內亂,順便派出手下心腹幫他研究反向的讀心之術。
她失憶滯留在棠梨村,而他在王都處理因嚴冬而堆積的上奏。
秦溫再如何羞辱他、折磨他,又會在轉頭后意外地料理好所有事情,他不明白她如今這些行為出於何種目的,可無論如何,事情都在沿著他定好的計劃行進。
他再如何恨她,都有一隻手牢牢掐住他的七寸,就像魔王軍中潛在的內鬼,像她無處不在的眼線,像她對一切的了如指掌,他寸步難行。
每一夜,他都被夢魘驚醒,卻發現自己仍身處冰冷的王都,他再難熱愛腳下這片土地,它們就像桎梏,拖拽著他要往一個覆滅的深淵裡去——
顧臨淵看見自己說,可以使用煤炭。
那些屬下報告給他,沒想到秦溫比他更早實行這項計劃,並且早有預謀地研究出了黑石的燃燒方案,魔域的嚴冬不再是嚴冬,所有人都在對魔王感恩戴德,卻不知道這背後的推手竟是攝政王。
秦溫…她到底在做什麼?
如果只是想奪位,她完全可以以自己的名義頒布實施黑石令,借著民心所向推翻他這個名存實亡的魔王,反正叛軍中有太多她的勢力,只要她出面,完全可以擺平一切。
就好像她曾經說過的,黑蛇的血脈已經被人族玷污,哪怕成為了魔王也難以服眾,數千年來,純血統治者們都難以保全王座,難道一個混血的怪物可以嗎?
可她沒有。她牢牢地、甚至可以說持續地在幫助他穩固王位,與其說在幫他,不如說在維持整個魔族的穩定。
她在等待什麼?一個徹底殺掉他的機會嗎?但如果雷擊那一次就將他殺死,又會有什麼後患呢?
……
“看完了?”
直至所有幻象都在面前如過眼煙雲般消散,顧臨淵還是沒能從那強烈的悲哀和憤怒中脫離出來,她眼睜睜看著自己最珍視的、最寶貝的人,他的驕傲被一點點奪去,被秦溫毫不珍惜地踩在地上,他的頭顱再難抬起,只能如同仆臣般匍匐著,而他的光不再是光,是秦溫用來挾持他的枷鎖,一點點將他捆綁在絕望和希望交錯的過程中,如果不是親眼目睹了幻境中的一切,她不曾明白他那樣強烈的感情是從何而來。
原來她每一次愛的表達,都是一根救贖他的稻草…
秦溫啊,她可太懂如何殺死年輕的魔王了。給予他活下去的機會,又轉頭給他痛苦,賜予他生命中的光,卻一遍遍動搖他的信念,曾經蛇母告訴他的種群意志在一次次自我懷疑中崩塌碎裂,而她竟也是推動他走上這條路的助力,在她的一次次打擊中,他已經難以保持自己的清醒和倨傲,殺人、或是被殺,毫無選擇,他是王嗎?他是傀儡嗎?
她抬起手,襲一點點攀上她的手腕,箭頭對準黑鴉的喉口,她的目光狠戾,充斥著她此生從未有過的憤恨。
“要殺了孤嗎,好徒弟?”秦溫的笑中似乎有幾分釋然,她甚至揮手撤下了滿身狼藉的桃意,整個房間里便只剩下他們兩人,“孤的手邊就有筆墨,只要你想,現在孤就起草一份文書,把孤手下所有的、所有的資源,只要你想,人脈、財富、權力…都可以是你的。”
“我不要…”顧臨淵氣得發抖,“老子什麼都不要,殺了你、哈,殺了你能把縛殺他媽的還回來嗎?要是可以,我他媽能把你祖宗十八代都給殺了…”
秦溫哈哈大笑:“豪言壯語!孤就喜歡你這性子,如果是蛇母,現在就應該和我握手言和,然後——”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一支水箭猝不及防從襲中射出,距離很近,幾乎是一瞬間就洞穿了她的喉管和頸骨,留下了一個血窟窿,卻沒有血流出來。
怎麼回事?!顧臨淵大為震驚,她根本就沒有驅動襲進行射擊,那一支水箭到底是怎麼來的?
“…哈……”
可更令她震驚的是,那個窟窿四周的肉很快開始迅速生長,顧臨淵眼看著其中的骨頭往上增長,而血管不斷延長、銜接,最後恢復如初,彷彿那隻走火的水箭從未出現過。
可牆上還有一個洞,那是沒辦法否認的證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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