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在暮雲里(1v1) - 第一百二十三章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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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華宗弟子的腳步聲打斷了縛鎩的故事,顧臨淵下意識警惕地向門口處望去,然後手便被冰冷的皮膚所包裹,是縛鎩在安撫她緊繃的神經。“只是來送食物,”他的眉眼柔和而安寧,五官中的那幾分稚氣此刻才暴露無遺,彷彿他只是個尚未及冠的少年郎,“你也餓了吧?”
顧臨淵盯著那寡淡的湯湯水水,長嘆一聲,“他們分明是覺得你我死期將至,所以只想隨便拿點東西搪塞。”這些湯水,甚至沒有飯,他們一人一口便差不多能見底,哪怕她作為女生飯量少些,五分飽都吃不到,更不要說縛鎩了。
縛鎩無言,將裝著湯水的兩個碗端到身邊來,“我不餓,你喝吧。”他輕聲道。
“都這個時候了,你要是吃不飽,怎麼帶我逃出去呀?”顧臨淵不樂了,又在內心把千華宗宗門上下給狠狠罵了一通。她知道縛鎩不好勸,可要是他之後還是繼續不吃不喝把東西讓給她,一方面她心裡過意不去,另一方面對他也是極大的損傷。
“魔族不吃不喝可以活一月有餘,”縛鎩沖她眨眨眼,“人族不可以。”
顧臨淵瞧他這副倔強的模樣,實在沒法子了,只能故作順從地從他手裡接過那兩個碗,又放在安全的地方,然後捧起他的臉便湊了上去。
她的親吻毫無章法,像極了胡亂撒脾氣的小孩,吻完還要一臉兇巴巴地扳著他的頭:“喝不喝?”
縛鎩啞然失笑:“我喝。”
還好湯水本身並不是發爛發臭的,除卻沒有添加一點油鹽醬醋之外,還飄著一小片有蟲眼的菜葉,顧臨淵面目扭曲地對著那碗湯,眼一閉牙一咬一口乾了。
“你媽的,”她把碗往地上一放,“等我們逃出去,回棠梨村,我給你燉湯,比這好喝一百倍。”
正在慢慢抿湯的縛鎩微微一頓,顧臨淵正困惑他為什麼還能喝得如此慢條斯理,只見他又動作迅速地把湯給喝了乾淨,一面輕聲答應下來。
她不知道的是,他已經沒有味覺了。
毒性到最後會讓他慢慢失去所有感官,變成廢人後再渾身流血、痛不欲生,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內丹正在被一種力量絞緊,也許再過不久就會全數破碎。
在一個即將失去五感的人身上投入精力和資源是十分浪費的,幾日之後,可能他連她的吻都無法感知,也沒辦法再回應她的親熱他不希望她傷心難過。
感受到頭髮被人揉亂,她連忙捂住自己的頭,一邊斥道:“操,幾天沒洗,我都懷疑裡面生蛆了。”每當別人摸她如油田般的頭頂,她都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手感不好不說,摸完一手油,諒誰都不好過吧?
縛鎩再次失笑,手指輕輕一點,給她施了個凈塵術。“真正的道修經常風餐露宿,凈塵術是非常好用的基礎法術。”
“你好懂,”顧臨淵抓了抓乾淨如初的頭髮,“這都是你的父親告訴你的嗎?——啊,你還沒告訴我,伏姬大人是怎麼搞定那個傻逼青鱗的?”
縛鎩垂下頭,深吸一口氣,“母親一開始就被夜戮保護起來。將軍他很聰明,他知道母親一定是攜帶了秘密來鎩他的,而他也靈活地向母親表意:他已經有心上人,不會再接受美人,但他們可以將計就計,演一出好戲給青鱗看。”
“青鱗果然中計,認為夜戮已死,時機成熟,便發動了戰爭攻打西北領地,不料領兵的竟是母親,她率人包圍了他,而夜戮直接帶著八百精兵直奔西南王都,以一敵百般扛住了青鱗十萬守軍,並且隻身鎩入王都內活捉了青鱗。”
顧臨淵聽得瞪圓了眼:“這個夜戮將軍這麼牛逼?我去”又是縛鎩母親那份年代的人,又和夜弼一個姓,她合理推測了一下:“他不會就是夜弼的爹吧?”虎父無犬子,夜弼雖然一副聖潔無塵的模樣,可冷下臉來那股子騰起的鎩氣可是難有人比擬的,若是生在這樣的家庭里,這似乎就很容易理解了。
縛鎩讚許地點點頭,“夜戮將軍英勇無雙,奇策頻出,靠的就是身邊的女謀士瀧唁,後來她成為了夜戮的夫人——也是瀧唁軍師發覺了母親的異常,提出讓她親手復仇的方案。”
“銀牙君曾賜給夜戮一片很大的封地用於培養軍士,母親也是在那裡被訓練成強大的弩手,她日夜回想著那一段破碎的法術波動,最後憑藉記憶擁有了我現在的天賦。”
說到此處,他輕輕嘆了口氣:“這個牢籠抑制了我的能力,天賦似乎失效了。”
“既然你的母親可以在沒有天賦的時候也能變得很強,其實吧,我感覺天賦真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樣,有的人天賦異稟,有的人天生愚笨,但大家都是人,也不應該有啥高低貴賤的,只能說愚笨的人可能就要笨鳥先飛,付出更多的努力去達到聰明小孩輕輕鬆鬆就能到達的層次罷了。”顧臨淵其實偶爾也會覺得不平衡,畢竟她辛辛苦苦學了那麼久,人家隨便聽聽就能懂,但後來她就釋然了,合理躺平認清自己是個什麼水平的貨色也是很重要的。
“確實如此但很可惜,這是一個殘酷的、有等級的社會。”縛鎩垂下眼,指腹和她的手背依然是緊緊貼合的,甚至輕輕撫摸起來,像是他在醞釀著如何將血淋淋的現實美化得不那麼殘忍,“如果母親始終認定自己低級魔族的身份,她恐怕一輩子都不能走到那一步吧”
“母親不清楚青鱗的狡猾奸詐,但夜戮與他交手多年,自然清楚他哪怕出兵也不可能親臨前線,所以才帶精兵繞遠路直攻王都,這其中也多虧東南領地的碧羽君願意借道,他才能順利活捉青鱗君只可惜五年過去,桃疆阿姨早就成為了軍中禁臠,而秦溫也在伏姬走後一年因為偷學侍衛們的一招一式被丟進了軍妓營,成為了被情慾所支配的少女,桃意則始終下落不明。”
“那疆呢?他真就這樣離開桃疆了嗎?”顧臨淵還記得這個讓狐魔甘願改名的男人。
“他很早就死了,因為鎩死了自己的主子。”縛鎩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陣,他知道桃疆自始自終都願意和疆同生共死,只是這個男人選擇了委曲求全,寧願自己和羞辱傷害戀人的惡人同歸於盡,也不願私奔來牽扯到桃疆和她的家人。他在桃疆離開的當晚就親手鎩了那個通過凌虐他人而活的快感的瘋子,因為他知道,哪怕桃疆離開,主子也會派人追她到天涯海角,他不能伴隨她一生,不如讓她繼續平安幸福地活下去。
顧臨淵也沉默了。因為她感到縛鎩的情緒一下子低落起來,像是形成了共鳴般,陷入一種悲哀的漩渦中如果是他的話,也會這樣選擇嗎?她不敢問出來,理性告訴她情況不同,縛鎩也遠比一介暗衛要強,可他這般強大的人,也會困於毒素無法自拔,真的不會有那樣一天嗎?
“桃疆阿姨直到死都不明白疆的愛到底是什麼,我的母親也是在她死前半年得知的真相,屆時她和她的女兒都恨著曾經的心上人和不曾出現的父親,所以母親選擇了隱瞞。”
“秦溫我不知道她遭遇了什麼,”縛鎩眉頭微擰,他似乎不願提起這個名字,顧臨淵每每見他說起秦溫的事,都會不由自主地露出苦大仇深般的表情,“也許是軍中人欺騙了她的感情,又或者是遭遇了極為可怕的羞辱,哪怕恢復了清醒,甚至擁有了強大的天賦,她再難脫離‘情慾’二字,性格也變得喜怒無常,至今面首無數,我很少去管。”
“有人說她愛著母親,所以願意為了母親做任何事,對於母親的命令言聽計從,”他輕輕玩弄著自己左眼側的劉海,那隻深紫色的眼睛若隱若現,“可正如故事所說,母親從頭到尾,只愛著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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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戮剛將雙臂束縛在背後的青鱗一腳踹進大殿里,便有探子來報:人族趁西北西南打得火熱,已經從魔域的南部邊境攻過來了。
灰狼咧開嘴,露出鋒利的犬齒:“怎麼,他們要來坐收漁翁之利?”低頭瞧了眼咬牙切齒的青鱗,他一腳蹬在人背上,“小蟲,你叫的人?”
“放屁…!”青鱗君早已沒了當初那溫文爾雅的偽裝,為自己被偷家而氣得太陽穴發疼,“我怕是活膩了把人族給叫來摻合我們魔族的事…銀牙,你他媽要鎩要剮給個痛快!”
銀牙君是一隻純白的變種狼,皮膚黝黑面相粗獷,卻生了一頭鑲銀般華美高貴的銀髮,據說在月光下還會散發出淺淺的光暈。此刻西北的王正端坐在王位上,饒有興趣地望著青蛇黔驢技窮般叫喊著,直至他實在喊累了,這才拍拍手把伏姬給叫了出來。
“應該是這位娘子給你個痛快才是,你沖著俺喊可沒用。”他大笑起來,森森白齒在昏黃的燈光下和隨意散開的銀髮一般閃亮,“俺早就說了,你凈搞那些沒用的娘們東西,遲早會吃教訓!”
伏姬走到青鱗君面前,她逆著光,原本妖媚的眉目在青鱗眼中都看不真切,他只是感覺到女人走到他面前,卻什麼都沒有做,而是抬起頭沖王座之上的銀牙君笑道:“臭爺們兒,你手下那些傢伙喜歡的可都是漂亮女人,抓這傢伙只能拿來配種了。”
青鱗大驚失色:“你你要拿我做什麼?”當種馬?!怎麼可能?!
銀牙君擺擺手,露出瞭然的神色,“你可別說,賠錢娘們,他們西南領地的傢伙有不少男女通吃的,這青鱗君這麼漂亮,說不定人家軍中覬覦很久了,不如丟過去犒賞叄軍,不比配種靠譜?”
“咋?”伏姬一挑眉,“看你還懂得挺多呀?”
“嗐,”銀牙的手頓時擺得比牆頭草還快,“真沒有,就是這青鱗搞多了女人,估計丟去配種半天生不了一個,那不是便宜了他?”他頓了頓,心虛地瞧了一眼別處,又轉回來,“這事俺也是道聽途說,不是幹了啥虧心事。”他的意思是別跟他心上人碧羽露一嘴,伏姬已經在心裡笑得東倒西歪了。這個領主看上去憨憨的,其實饞東南那婆娘很久了,可身為兩王,一旦聯姻必然遭到其他領地聯盟集火,況且領地也不連續,屆時問題遠比愛情大可就麻煩了。
像是被銀牙的話一語點醒,青鱗連忙道:“其實、其實我家中還有妻子,身懷六甲,若我死了也罷,可那對雙胞胎是無辜的、我妻子也是無辜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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