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感受到顧臨淵好奇的目光,笑道:“有機會,也可以帶顧姑娘去我的故鄉看看…不過我更期待的是後面的故事,你所說的,初中或是高中,又是什麼樣的?”
顧臨淵長舒了一口氣:“其實到高中很多事情就好起來了,不過我更習慣於獨行俠的身份,所以從初中到高中都沒怎麼去交朋友。那個時候我很喜歡看小說,尤其是言情小說,我記得——”
她的心臟突突地跳,大腦里驀地一陣暈眩感,彷彿在刻意警醒她不得說出什麼驚天秘密。
“高叄的時候看得很多。”她僵硬道,“看小說,就懶得跟別人說話了。”
“像是找到了新的開始,”伏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言情小說就是市面上流通的話本子,對吧?”
“對對對,唉,畢竟人也是會長大的,他們長大了也就不會再欺負我了,而我長大了也就不屑於跟他們去交往,都是相互的。”對於那一長段的時間,顧臨淵難免感慨,長期直視陽光,最終瞎掉的只是自己,如果移開視線,很多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與其說長大,不如闡述為一種進化。”伏湛淡淡道,“人的幼崽雖然是人的一類,但他們的骨子裡依然維持著先祖獸類在自然界中摸爬滾打所堅持的東西,最簡單的例子便是恃強凌弱,那不過是另類的弱肉強食罷了。”
“連動物都明白以種群為重,所有的行為都將指向整個種群的生存與進步,但很多時候,人們只有在‘成長’過後才會明白。”
他提到人族的語氣頗有些局外人的味道,顧臨淵心下隱隱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不過她並不打算直接問出來,雖然按伏湛的態度來看,他並沒有隱瞞的想法。
“對了,這個世界只有魔族和人族嗎?”她故作不經意地問。
“其實還存在‘神’,但他們在世間消失了太久,所以很多人都忘卻了他們的存在。神明控制著這個世界的原則,一旦有人違反,他們就會出手懲罰那個人。”
顧臨淵輕笑:“感覺伏湛大人這麼神通廣大,說不定就是神仙下凡呢?”
“當然不是,”伏湛似乎被她的彩虹屁給逗樂了,“我的父親是人,而我的母親是魔。”
原來是混血兒!顧臨淵打量著他高挺的鼻樑和深邃的眼窩,尋思著難怪這麼好看。
“魔族母親和人族一樣嗎?”
“啊,或許還是有差別的。”伏湛沉吟片刻,似是在回憶他口中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這就不得不提及我的童年了。”
“那時候我還很小,家裡有一個兄長,但並非與我血脈相連,母親很喜歡我的兄長,也許是因為他的骨子裡缺乏魔族與生俱來的‘種群’觀念,她無時不刻都守護在他身旁,教育他、引導他。”
“那你呢?”顧臨淵無端聯想起自己還小的時候,爹媽曾提及要給她生個弟弟妹妹的事,她那時候嚴辭拒絕又哭又鬧,這才讓爹媽打消了這個想法。
“我啊,”伏湛淡淡地笑起來,“我在父親那裡,他不喜歡我,所以我被千夫所指、被萬人所罵,他不會知道、也不願過問。”
“後來母親發現了奄奄一息的我,就把我丟進了魔族最北端的一道大裂隙里。”他語氣平靜,彷彿在對著故事書念起美好的童話故事,“那裡黑得什麼都看不到,但有很多死靈…歷代魔族的死靈,我在那裡活了很多年,久到時間的概念已經模糊,直到我可以看清、能夠聽到、感知到很多東西,母親把我帶了出來。”
顧臨淵的心揪起來,她沒辦法想象看上去如此溫良的他居然經歷過這些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那後來呢?”她急於聽到一些樂觀的聲音。
“我的兄長被帶走了,而我成為了部族內唯一可以繼承母親遺志的人哪怕母親已經去世了,父親失蹤了,我依然在踐行他們所期望的一切。”講述至此,他終於流露出一絲落寞來。顧臨淵明白這種感覺,就好像她媽一直在強迫她做一些她不願意去做的事情,而這些事情則剛好是她媽曾經沒有實現的願望。
彷彿她不是一個獨立的個體,而是她母親的容器、一個傀儡,母親的年歲漸長,她的靈魂腐朽了,所以她的意志在她的軀殼裡重新生長出來,她顧臨淵就是代母親活下去實現願望的工具。
“我明白的,”她低低地說,“有時候我想想過一了百了,但又覺得自己從未真正活過,穿越到這裡來之後,似乎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這才是真正的我。”
“所以我會羨慕你、羨慕我的那個朋友,”伏湛的身體稍稍朝她靠近了幾分,那雙漂亮的紫眼睛幾乎要把她給吸進去,“你們可以活出自己想要的樣子,可以為自己保駕護航。”
“為什麼你不可以呢?”顧臨淵望著他,幾乎是在想法形成的一瞬間就脫口而出,“伏湛大人比我能力要強很多,你完全可以活出自己,不必受世俗的約束。哪怕現今你仍被束縛著,可哪怕是束縛,也不應該是做著‘你母親想要你去做的’事,想想——你到底希望什麼?你想要的是什麼?”
“種群就像我們現代社會,人的理想最終也會為了社會的理想而服務,可是我們不會只擁有一個夢想,它可以千姿百態,只需要最終的目的是好的、結局是好的,不就好了嗎?”她撓了撓頭,“我感覺你其實很在意自己的種群吧?不管是魔族也好,混血也罷,你屬於你的種群,可你的種群也缺一不可,自私一點其實也未嘗不可,總之呢不能讓一些頑固的東西凌駕於你自己的意識之上,不是嗎?”
“嗯雖然這些話會讓你覺得我是個自私冷漠的人,”一股腦全部倒出來之後,她才發覺自己面對的是一個從未接觸過的群體的一員,也許他們的傳統和觀念與自己接受的現代教育是截然不同的,“不過這確實是我最真實的想法。”
伏湛緘默了很長一段時間,顧臨淵甚至懷疑他睡著了。
“臨淵,”他突然溫柔地喚起她的名諱,“也許我現在並不能完全理解你的想法,可我的直覺認定,縱使你擁有冷漠自私的一面,也會為心中的那一點溫暖所驅使,向弱者伸出援手。”
——
作者嘚吧嘚:追-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