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及以前,她所能剩下的只有苦難可言,這似乎顯得她像個祥林嫂,滿口只有些說爛了的怪話。思來想去,她決定把故事弄得有趣一點,以至於不讓他感到睏倦。
“其實這裡的小孩和我們那兒的小孩沒啥區別,小時候都皮得很呢,大家也都喜歡八卦,我要是聽到了關於我的,我就想啊,還有這事?揍他狗日的!”
“真的嗎?”伏湛那雙通透深湛的眼睛靜靜注視著她,猶如夜幕籠罩在他們的頭頂。
——女孩被人摁倒在草坪上,孩子們嬉笑著,將另一個瘦削的男孩推推搡搡到她面前,笑著拍著手,高喊著“結婚”之類的話。
“當然啦,我把他們都揍了一遍。”顧臨淵笑著撓撓頭,藉此機會偏過頭躲開他的目光,“人嘛,總是慢慢成長起來的,我們都要經歷小學、初中、高中,而我就是在高中最後一年穿越過來的。”
伏湛點點頭,“她從未和我提起過這些事情,可能是怕我不明白、不理解,但她和你一樣喜歡說那些有趣的話。”
“比如?”
他靦腆地抿起唇,悄聲道:“你媽死了。”
顧臨淵撓頭的速度大幅提升了。
“啊哈哈哈那其實是粗鄙之語,王阿婆說這要讓那些掌管禮儀的人聽到了可是要按女德律法處理的。”她不太好意思地低下頭,“哎怎麼說,我們那個世界也是不太允許說這些話的,叫嘴臭,不過也有句話說得好聽,叫最簡單的嘴臭,最極致的享受嘛。”
“既然不太為世人所容的話,那會被身邊的人排斥嗎?”
“還好吧,但我從初中起就很厲害了哦,他們都怕我,所以也無所謂啦。”顧臨淵低頭掰起了手指。
——女孩被人支支吾吾推到了牆角,被強行擺弄的腿讓她感到既痛苦又恐懼,她推開包圍她的人群,腦袋裡什麼都有,卻又什麼也說不出來,她的影子孑然一身,走廊上回蕩著那句“你敢反抗我們,大家就都跟你絕交”。
“很厲害啊確實,之前就聽說顧姑娘身手很不錯——我的那個朋友也是,外表充滿了尖刺,其實內心笨笨的,可愛得很。”伏湛撐著頭望向遠方,他的視線放空,似乎在回憶著過去,“她很剛強,面對強權會挺直腰板去守護別人,這樣溫柔的人,是不是也會擁有灰暗的過去呢?”
顧臨淵的身體一僵,抿緊的唇瓣昭示著她內心的極度緊張
是巧合吧?
“也許吧,畢竟挫折使人強大,不是嗎?”她勉強笑了笑,視線移向他的側臉,刻意描摹著他下頜的輪廓,來藉此轉移注意力,“伏湛大人呢?感覺您好像比我厲害多啦。”
伏湛歪著頭想了想,“我的童年,用顧姑娘的話來說就是‘沒什麼好聽的’,除了苦難別無其他,苦難造就我的力量、塑造我的性格。”
“但和我的朋友不同,我向來坦誠,她更多疑謹慎,而這種性格並不像是她天生就攜帶的。我們的族群並不存在欺騙帶來的懷疑,因為形如‘狡猾’之類的辭彙在久遠的時代里是不存在的,只有‘令我惱怒的’來傳遞人與人之間的情緒,它們都是主觀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社會,社會中不可能只有好的沒有壞的,伏湛口中的坦誠似乎更接近於一種烏托邦式的社會,顧臨淵不太能理解。“其實,這一點我倒是也感同身受過,小孩子嘛,互相之間就是會有扯謊的行為,也許是一些欺騙影響到了她,所以”
“哎,更何況,我們那裡更發達,所以使用的騙術也可以更高級,誰沒被騙過一兩次呢不是?”
“那…顧姑娘也有類似的經歷嗎?”伏湛撐著頭沖她笑,“如果你在擔心我的情緒,那麼大可不必。正因為我所經歷過的苦難足夠深重,所以我可以毫無負擔地聽下去,從你的故事裡,我也確實可以看到一個全新的世界。”
“晦暗無光的世界嗎?”顧臨淵半開玩笑地問道,“其實我這只是個例,你要真想了解全面的話,我還可以分享身邊親戚的例子呀,他們很多都是我的榜樣式人物,成功得很呢。”
伏湛搖搖頭,“只需要一個就好至於究竟是怎樣的世界,也許顧姑娘會覺得自己負面的情緒帶來了消極的印象,可我想說的是,如果連這些都經歷過後,依然能夠勇敢去接受和面對、去思念去愛那個世界,那麼它也不會是晦澀無光的。”他的聲音又輕又柔,像是和風吹拂著顧臨淵的面龐,宛如一隻纖纖玉手安撫著她的心,那些不安與焦躁在一瞬間都如萬籟俱寂般平息。
“騙這種東西,真是害人害己的,到頭來只會自己空想懷疑來懷疑去,”顧臨淵撐著頭,沒好氣地回想著,“當初我為了合群撒過一些謊,後來它們哎總之撒謊的孩子沒肉吃。”
——你告訴我你的秘密,我保證不會說出去的,好不好?畢竟你可是撒過謊的人,我們不相信你的話,你要是還想讓我們跟你玩,就老老實實說出你喜歡誰唄。
“既然您所說的種群擁有這樣單純的模式,那肯定不是一般的人族吧?更不要說撒謊這種事情,您肯定是難得一見也從不踐行的,我就默認您說的都是實情了哦。”
“那是自然。”伏湛彎起眼眸,“不過有一點我需要糾正:我並非從不踐行謊言,因為我依然需要和那些會撒謊的人打交道,並且我們的種群正在和那些人慢慢接觸,這些東西也將會成為我們生活的一部分。”
他撒過很多謊,都是在母親死後,面對令人頭疼的大臣和強大的各部,他不得不憑藉一些“人族的骯髒的”小把戲來達成自己的目的,而事實上魔族也正在和人族融合,這些糟粕的傳入是有一定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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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嘚吧嘚:追-更: (ωoо1⒏ υ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