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在暮雲里(1v1) - 第七十章(1)大夢一場

陣法已被布置完畢,以案台為中心,他們眾人將衛鞘團團圍住,皇帝面不改色地坐在案台前,白清延則站在圈外將辟邪符貼在大殿東南西北四角,待一切準備就緒,他將食指與中指併攏,口中念念有辭,具體內容顧臨淵聽不清楚,半晌才聽見他大喝一聲:“起!”
所有人頓時學著他的姿勢,然後將雙指對準正襟危坐的衛鞘,修為以指尖為跳板向他的身體內傳輸。常人接受這些並不會增長自己的修為,只會確保他們的凡體在承受術法時不會受到強烈的衝擊。
驀地,一縷魔氣自他的頭頂竄出,又逐漸擴散在空氣中,將他們團團包圍,白清延見狀,連忙將手臂展開,“收!”四角的符咒聞令而動,迅速貼上漸成形體的魔氣上,那團膨脹中的魔氣頓時瘋狂掙扎,彷彿一個被捕獸網籠住的人一般扭曲成各種形象。眾人從未見過這樣的法術,雖然一時驚訝,但也並未停下手頭動作。
修為被源源不斷灌注進衛鞘的身體里,他闔著眼,腦內的記憶好像被人隱隱撕開一道口子,不大不小,剛好能容納他一人通過。這是無聲的誘惑,衛鞘從不是過分謹慎的性子,他喜歡這種不確定因素存在的豪賭,於是他大步流星地走了進去。
這個口子彷彿就是他的雙眼,他透過這裡望見了外面的一切:龐大駭人的魔氣、站在他身側的顧臨淵和蔚卿,以及不遠處施術的白清延。但這一次他什麼都記起來,又什麼都忘卻了。
他凝望著左側的少女,喉頭哽了哽,他說:“臨淵。”
他又轉頭望向右側的少年,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阿卿...”
他們聽不見他說話,依然在專心施術,而疼痛猶如洪水猛獸般猝不及防地襲擊了他的頭,撕咬著他的意識、沖刷他的魂魄,好痛、好痛…好痛!他目眥欲裂,有什麼東西要破土而出。
“這孩子...是帝王之相。”
一個女人的聲音。不是母親。
“可他居然對他的胞弟做出那種事情,實在是可怕。朕與愛妃本以為可以將他們送出這個牢籠,不必面對這麼多勾心鬥角帶來的痛苦,可他這樣——”是衛景任的聲音。
“孤會幫你們的。”女人笑道,“真沒想到,那群糟老頭子辦不到的事,居然會逼得人皇來求被人族唾棄的魔。”
“不過嘛...”她話鋒一轉,“做錯了事情就要受到懲罰,不然小孩子不吃教訓。”
“那是自然。”衛景任沉默半晌才緩緩回道,“他謀害他的胞弟,我們不會將他帶走了,就讓他擁有他想要的吧。”
女人笑得更開心了。她的笑聲逐漸在記憶中扭曲,他的眼前終於有了畫面:他抱著一個頭上鮮血淋漓的女孩,她早已沒了氣息,一地的碎瓷片宣告著她的死因,而他沒落一滴淚。
他猛然有了印象:這是一場夢!他要醒過來!陡然清醒的意識如同海浪衝擊他的頭,悶痛代替刺痛重新主導他的神經,一波更比一波強烈,就在他以為自己的頭要被疼痛撕碎時,他眼前的畫面終於變了。
——空無一人的金鑾殿,只有他一人立於皇位前,一道道聲音響起,從皇后逃跑到蔚卿的存在,他閉著眼一一聽畢,睜眼時頸側驀地架上一把劍。
面前少年的面龐他再熟悉不過,是那個死在清晨雨幕里的人。
伏湛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因為衛鞘覺得他在這個時候不該說話,印象中他就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少年,唯有面對顧臨淵時才會笑著同她攀談,他眼底那抹陰冷同他有些相似,可他們沒機會聊上幾句。
這個時候了,他該說話了。
“衛鞘,”伏湛僵硬地開口,“我是來殺你的。”
衛鞘哈哈大笑,笑完只說了一個字——“好”!
伏湛又沒有動靜了,衛鞘在想他會說些什麼,實際上他也在好奇他到底想要的是什麼,權利?地位?金錢還是女人?少年孤勇、哪怕有野心也會故作清高姿態,只想著為心上人熱血沸騰一回,估摸著他問也問不出來吧。
伏湛揮劍,朝他脖頸上砍去,一如他當初斬他時那樣。
......
那股魔氣在他們的合力之下終於漸漸從衛鞘身體中剝離,在半空中凝聚成團,白清延見狀,馬上掏出腰間錦囊里裝著的法器——那是個同胭脂盒大小形狀差不多的玩意,他一揭蓋,那魔氣便被緩緩吸入其中。
毫無預兆地,衛鞘從座位上“騰”地站起來,所有人、包括白清延都不可置信地望著他,然後便聽見一聲:“不——!”
整個案台被他掀翻,竹簡奏章稀里嘩啦散了一地,更不要說易碎的茶杯,諸多雜物統統被他傾瀉在地。男人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眼神中還有些許迷離,可他自覺很清醒,清醒地、一字一頓地說:“朕、不需要驅除什麼魔氣。”他又重複了一遍,“儀式取消。”
不只顧臨淵,所有人都傻了,很快有人反應過來,把傳輸修為的手給撤了,有一人撤下,其他人也跟著撤了下來,一時間魔氣沒了束縛,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掙脫四張符咒,飛快地鑽入衛鞘頭中。
白清延欲言,不料衛鞘比他先一步開口:“看著朕做什麼?滾啊!”
——
作者嘚吧嘚:新年快樂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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