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上面遮遮掩掩地寫了幾個其他需要解官之人的名字,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裡唯一值得關注的,只有“內閣首輔楊盡忠”七個大字。
楊黨已無力回天,唯一能奪情的路早在六年前就被他們自己給堵死了。
皇帝也根本沒敢搞什麼三請三讓的拉扯,因為他生怕自己假惺惺地挽留一次,無恥的楊黨就敢順桿爬地當場建議奪情。
在聽完奏摺后,皇帝就輕咳一聲,拿出了早就寫好幾個月的批詞,先是追憶了一番楊盡忠在先帝朝時的種種作為,再是感念了一下楊盡忠的兄弟情深,最後表示首輔您就放心辭官吧,只是一年而已,朕等的起!
聽起來那真是感人肺腑,又主僕相宜,甚至還頗有文采。
但問題就是,這邊剛感動完,轉頭皇帝就拿出了一份塵封已久的稅改奏疏,當堂表示,朕剛剛收到了這份奏摺,覺得很不錯,愛卿們來討論一下吧。
討論什麼?
這摺子好幾頁舊的都泛黃了,您真好意思說是剛收到的?而且怎麼才能讓在上早朝的您剛剛收到?飛鴿傳書嗎?
更有大膽的人在心中腹誹,南方都已經如火如荼進行大半年了,您還讓我們討論什麼?
“之前在南方進行了小範圍的試點,感覺很不錯,朕就想著不如全國推廣。”皇帝還不忘打補丁,“啊,不對,拿錯了,應該是這份奏摺才對。”皇帝肆無忌憚的又拿出了一個還算新的奏摺,上面的內容和之前那份幾乎沒有任何改動,除了針對楊黨的部分。
“眾愛卿以為如何啊?”
皇帝這些年坐在朝堂上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臉。
作者有話說:
*僧人摔跤:這個在唐宋的記錄里都有,相國寺南高峰的露台是最專業的摔跤台,不少僧人都是摔跤好手。
唐代最出名的一個摔跤和尚叫法通,文里不苦喜歡的選手的名字也是取自於此。
第111章 認錯爹的第一百一十一天:
後面幾天,朝堂上的閹黨都在乘勝追擊痛打楊黨,揚眉吐氣的彷彿他們一個個都是屬天鵝的,每天都恨不能拿下巴看人。
楊樂披麻戴孝的跪在靈堂里,聽著大人們湊在一起惶惶不安的討論,既怕被史唐殺雞儆猴,又怕失去占田,甚至有骨頭軟的問現在去和閹黨求和還有可能嗎?但最讓楊樂在意的,還是在這個時候就已經不敢登門的客人。
這是他祖父的葬禮,過往哪怕只是他們家隨便一個庶子生辰,都不可能只有這點人。可如今樹還沒倒,猢猻就已經散了。
楊樂攥緊了拳頭,在心中恨恨的想著,連絮果怕不是要得意死了。
但實際上……
絮果在替阿爹高興過後,就再沒怎麼關注過這件事了。因為楊樂真的沒有他以為的那麼重要。對於絮果來說,眼下最讓他擔心的還是兩個朋友的春闈。
聽葉之初說,禮部的謄錄官和對讀官已經依照規定先一步進入了貢院。
而今天,也就是二月初九的這天早上,會試終於要考試了。
走街串巷的更夫的梆子還沒敲響,絮果就先睜開了眼。他昨晚做了一晚上的噩夢,夢到雙生子的官製紙被人做了手腳,他們連答題都不行,就被趕出了貢院考場。
醒過來后,絮果的腦子裡仍是揮之不去的官製紙。這也是他以前小時候沒接觸過的知識,一直到他和朋友們先後踏上科舉之路,才知道原來科舉的考試用紙都是需要考生自己買的。還只能從官府指定的幾個賣卷廠進行購買。買錯了,收卷局是不認的。
院試、鄉試、會試對紙張的要求不盡相同,草稿用紙、謄真用朱線紙,種類繁多,五花八門。
絮果在與聞蘭因回合,一起前往詹家的路上,還在不放心的追問:“如果收卷局那邊出錯了怎麼辦?”
“那就是他們的問題,需要他們給舉子提供備用紙了,不用擔心。”聞蘭因比絮果更了解這些衙署之間的互相制衡。考生買好官製紙后,要先把購買證明和捲紙一同先提交給收卷局,填好詳細的身份詳細,再獲得收卷局蓋上了布政司印章的上交與留存證明。只要三證齊全,就不用擔心捲紙能出什麼問題,真有問題那也是收卷局和考官負責。
絮果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因為他……都在考慮要不要把自己的空間存在告訴他的朋友們了,以防在貢院里考卷真的出了問題,他能在場外給他們遙控換紙。
經過這些年的努力練習,絮果對空間拿取的掌握,總算有了不小的進步,雖然還是不能和他娘一樣收放自如吧,但至少可以遠距離拿取了。這些年即將還完的存款,也基本都是採用的這種方式。更安全,更高效,也間接導致雖然年娘子的死訊已經人所盡知,可還是有不少人相信年娘子沒有死。因為他們覺得這樣的手法通天,只有她的“仙法”能夠搞出來。
路上,連家的馬車又分別接上了葉之初和司徒淼,四個好朋友一同抵達了詹家。
詹府不算大,也不算小,但對外能不說這裡是都察院詹韭菜的家就不會說。因為就詹大人這個到處得罪人的嘴,那真是“你的諫言我喜歡,你的家門記得關”的典範。距離詹家上一次搬家也不過是大半年前的事情,絮果至今仍記得當時連後門都被爛菜葉子和臭雞蛋糊滿的壯觀。
詹大人對此反而是最不在意的一個,因為他覺得這些人一點創意都沒有。除了用這些東西大半夜偷偷砸他家,還能幹什麼啊?嘖,宵小之輩,無能狂怒。
詹家的雙生子大概也繼承了詹大人不懼大風大浪的從容,至少馬上參加春闈的他們,看起來比絮果幾人可淡定多了,此時還有閑心吃早飯呢。
當然,也可以理解為是絮果他們太緊張了。
葉之初正在不斷小聲抱怨著他爹,作為主考官專業戶,年年春闈、秋闈都有他,偏偏在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反而沒有主持科舉。還是他自己主動上奏陛下要求的,因為他之前在詹大於禮部歷事時收了對方當徒弟。
心大的司徒淼,則非常迷信的送上了他和秦姑娘去廟裡求來的硃砂手串,據說是佛道釋三家的大師同時開過光的,他覺得這樣疊加之下,總能撞上一個靈的。
連在這些年裡看上去最不在乎這段六人友誼的聞蘭因,都表示:“我已經安排了侍衛開道,不用擔心去貢院的路上出問題。”
不得不說,有個掌握兵權的王爺當朋友,有些時候是真的很爽。
雙生子對好朋友的關心一一道謝,還不忘氣定神閑的繼續吃飯。尤其是立志要三元及第的詹大,他甚至吃了第二碗。在四人朝他投來不可思議朝目光時,他還有閑心挑起勁道的麵條招呼他們說:“怎麼這麼看我?你們不坐下也來點?我娘親手做的狀元面,可好吃了。”
絮果:“……”我緊張的胃都要擰在一起了,你到底為什麼可以這麼不著急啊!咱倆今天到底是誰要下場?!
詹大捧著新端上來的面碗,想了想,還是換了雙新餐具,在用筷子流暢捲起幾根麵條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絮果塞了一口。
絮果瞳孔震驚:“唔唔!”但不得不說,這面確實不錯。
不等聞蘭因發來抗議,詹大已經雨露均沾的也給他塞了一口。聞蘭因的臉當下就紅了,因為這幅新筷子之前只有絮果碰過。那他倆、他倆這樣算不算……聞蘭因根本不敢再胡思亂想下去,只是眼睛根本控制不住的去看絮果的唇瓣。
“啊,對不起,忘換了。”詹大趕忙又換了兩幅新筷,分別給另外兩個朋友一人卷了一筷子面,“都來沾沾狀元郎的喜氣。保佑你們以後考試也能得狀元。”
絮果一下子就笑了:“要點臉行嗎?”
“哦,對,這次考完是會元,得等殿試之後才是狀元,一樣一樣。大家一起三元及第。”詹大不是對自己就這麼自信了,只是看大家太緊張了,活躍一下氣氛。
狀元面吃完后,四個少年才終於把他們的兩個好朋友送入了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