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絮果他娘的話來說就是:感謝蠻族老鐵對北疆教育事業的“熱心贊助”。
先帝一琢磨也是,朝廷該收的錢都收到了,後續也不用他掏錢,他管弟弟幹嘛呢。也就導致小皇帝在前面幾年的上學經歷里有不少平民同學,他大概是所有皇親里接觸過最多人間真實的人,哪怕他如今也才不過十歲。
小皇帝完全不覺得安排弟弟上雍畿泮宮時帶上絮果有什麼問題,甚至還想多給他弟弟找幾個朋友。
連亭聽后卻是嚇得不輕,一方面是因為他不想讓兒子去給誰當伴讀,另外一方面也是因為雍畿泮宮的教學質量是真不行。
“陛下三思。”連亭脫口而出。
雍畿泮宮聽起來好像挺高級的,專門給宗親上學的地方欸,那不得雲集名師,桃李爭妍?但是看看雍畿泮宮的“優秀”校友都有誰吧,聞不苦,聞小二……先帝那麼摳門剝削還能讓大啟不好不壞的平穩運行,就是因為他還是有那麼一點點腦子的。只不過他的小腦筋都用在了權術制衡上,對宗親的養廢教育從小就開始了,潤物細無聲的就搞成了如今的局面。
北疆泮宮和雍畿泮宮同為泮宮,內里的教學卻是天差地別,差距大到就好似兩個物種,有生殖隔離的那種。
小皇帝悟了:“那朕可不能讓阿弟去這種地方!”
“是極,是極。”連亭在心中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總算打消了小皇帝的恐怖想法。哪怕聞不苦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也要說,聞不苦的母校是什麼垃圾玩意。說不定還不如他當年上的內書堂呢。
“那,”小皇帝的借鑒之心再次開始活絡,“連伴伴你打算把絮果送到哪裡啊?”
“如果可能的話,臣自然是希望能讓絮哥兒上國子學外舍的。”提起孩子,連亭的智商就有點微妙地下降,不多,但正好讓他沒能意識到小皇帝的潛藏心思。他一門心思地炫耀起了兒子給他買的玉佩,這可是他的生辰禮。
小皇帝懂了!
作者有話說:
瞎扯淡小劇場:
小皇帝盯弟弟:朕的生辰禮物呢?
六歲的聞小攻:這世上哪有那麼乖的小孩?不信謠,不傳謠哈!都是劇本!
*前運算階段:瑞士心理學家皮亞傑提出的兒童認知發展四階段中的一個。
第26章 認錯爹的第二十六天:
酉時三刻,太陽就落了山。
但一直等到亥時,絮果仍沒見到他阿爹回家。小朋友高度興奮了一整天,如今就要臨門一腳了,反而有些扛不住了,他此時就像一個被拉扯過了極限的皮繩,再難回彈,還皺皺巴巴,整個人在椅子上歪歪斜斜的徹底蔫了下去。
椅子旁邊的狐獴一家也是一個賽一個地困,上下眼皮子直打架,卻堅持陪絮果等到了現在。
只有不苦大師精神奕奕,他就像完全不需要睡眠一樣,從昨晚熬到了今晚,但依舊能一邊嘚啵得,一邊和絮果玩著交線之戲。
也就是俗稱的翻花繩。
不苦大師頗為自得,他娘過去總提著鞋問他,送你去泮宮你都學了點什麼?他真的很想和他娘好好說說,除了讀書以外,他什麼都學會了啊,就拿這交線之戲來說:“我當年可拿手了,怎麼樣,絮哥兒,叔叔我是不是寶刀未老?來來來,別睡啊,看叔叔給你表演一個‘沙暖睡鴛鴦’!”
絮果頭重腳輕地呆坐在原地,眼睛都直了,腦袋也徹底不轉了,但還是會下意識地給大師鼓掌捧場:“哇,叔叔好棒!”
促膝戟指,翻變久良*。
一直到不苦大師用靈巧的雙手給絮果展示到了“白日依山盡”,熟悉的馬蹄聲才終於由遠及近地從衚衕口傳來。
“我爹回來了!”絮果一個激靈就清醒了過來,著急忙慌的開始了最後的準備。
不苦大師反倒有些意猶未盡,他把紅繩一圈圈纏好,收到了絮果專門放小玩具的寶匣中,還非要約好下次一起玩的時間。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絮果可太著急了,胡亂地點點頭,就帶著錦書往後廚跑,身後還跟了一串狐獴小尾巴。
等連亭進屋時,看到的就是不苦半夜敲打木魚、盤腿誦經的神經病場面。
再聯想到家門口一盞盞高懸的紅色宮燈,幽暗衚衕口古槐在清輝中投下的枯枝疏影,以及四周隱在黑壓壓的陰影中的古樸大宅,唯有他家拔地矗立……這中式恐怖的小氛圍,志怪話本里的鬼王來了都得磕一個再走。
“聞不苦你要死啊?”連亭進門后就毫不客氣地開口,他覺得這一切只可能是聞不苦搞的鬼。
“你一會兒別後悔。”不苦大師也沒著急反駁,只在放了狠話后問道,“你今天怎麼回來得如此遲?”最近平日里已經很少見連亭這麼晚才從衙署離開。
連亭一邊解下厚重的披風交給下人,一邊表示,還能因為什麼?如今朝中勢力最大的兩黨都被一個小小的梁有翼捲入了貪污風波,發生了這樣的大事,他這個東廠督主怎麼可能躲閑?但連亭一天都心情開心,精神頭十足,頗有種“我還能和你再嘮十吊錢”的驚人氣勢。
每一個今天和東廠督主有過接觸的人,不管是朝臣還是小吏,哪怕是東廠衙署的野貓,都知道連大人的螟蛉子給他送了一塊生辰玉佩。
是小孩自己攢的零花錢。
連大人沉浸在這份孝感動天里,一直到深夜騎馬回了家,都久久無法忘懷。
不苦心想著,這你就感動了?那一會兒你可別哭啊。
不過,不等大師開口,絮果那邊就已經端著熱氣騰騰的長壽麵回來了。當然,不是他自己端的,這又是湯又是水的,還如此滾燙,他肯定不會碰。因為他阿娘說了,小朋友也要懂得量力而行,他這個年紀手還不是很穩,最好別逞強拿比較容易給自己和別人帶來危險的東西。
連亭詫異極了,幾步上前,抱起兒子關心道:“你怎麼這麼晚還沒睡啊?”絮果的作息是很規律的,連亭一般都會默認他兒子這個點已經睡下了,“是不苦打擾你了嗎?”
不苦:???你這種有事都是別人的錯的自信精神,什麼時候能分我一點?
絮果反而維護起了不苦大師,有一說一;“沒有,我是在等阿爹啊,不苦叔叔只是陪我,幫我不要睡過去,不苦叔叔可好啦。”
不苦大師沉冤得雪,心情舒爽。
“等我做什麼?”連亭根本沒看不苦什麼表情,只專註著自己的兒子。他早已經和絮果說過了,不要等他,他忙起來有可能一晚上都不會回來。如果絮果等他,他反而會擔心。迄今為止絮果一直都做得很好,今天有什麼特別的嗎?今天……
今天是他的生辰啊。
連亭終於反應了過來:“門口那些燈籠和紙條是你布置的?”
“對啊,阿爹你喜歡嗎?”絮果期待的看著阿爹,他這些布置都是和阿娘學的,雖然,呃,有可能不是那麼完美的復刻拉,但他覺得已經像了九成呢。有彩燈,有條幅,就是沒有那種一拉開能下花花紙的拉花,他做不出來,和別人說了他們也不知道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