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崢麒其實是沉的住氣的,可是他見不得自己向來敬重的羅氏跟溫采玉被國君輕視。「成王敗寇四個字,難道你不會寫?」要嘛淪為階下囚,要嘛成為劍下亡魂,在那邊說那麼多話,這國君到底還知不知羞恥。「你不得民心,這國家遲早要亡,現下我母親打敗你,這是你應得的報應,也是我為我父親報仇。」
看著李崢麒,國君竟有剎那間,以為看到了前王,他恍惚間,想起了自己過去的確是想著要國家更好,所以才推翻前王的,因為前王的意念與自己不合,兩人對天下的認知是有分歧的,所以他聯合欹家,滅掉向前王效忠的夏家,一舉推翻那個他認為沒有資格統領天下的王。
當時,他是真心想要國家更好,以為自己手段更高明,更可以帶給人民幸福,可他發現,人民是個貪婪的寄生蟲,不懂知足,只想著享福,一味埋怨上位者的無能,卻不曾想過他們是如何成為腐敗的核心。
一個國家的弱化,腐敗最嚴重的,未必是執掌權力的人,而是那些在底下殷殷期盼得到甜頭的蠹蟲。
什麼民智未開,說難聽點,就是那些人民思想僵化,不懂如何思考,追求最大利益,所以國君也變了……他不再只為人民著想,他開始拓展疆土,他以為當自己可以統領越多人的時候,就離他所期望的世界更進一步。
誰知道,他終究是淪為這世間的一則笑話。
羅氏往國君跨步,她握住李崢麒的手,借力使力使劍刺入傷口更深更致命。「我們都手染血腥,誰也怨不得誰。」羅氏的眼神和李崢麒一樣澄澈明亮,可是羅氏比李崢麒更多的是一種苦澀、哀傷。
正如溫采玉曾經思考過的,羅氏稱王的意圖並不純粹。
國君能攀上一國之君的高位,識人眼色的能力還是有的,他看的出來羅氏並不比自己堅定的多,況且女人還是比誰都還要自私、重感情的生物。「羅氏,若你日後能保持初衷,我就是在黃泉給你磕頭又有何妨?」國君的話語越說越小聲,他已經命不久矣。
羅氏蹙起眉頭,她低下頭想聽清國君的話。
溫采玉見到國君斷氣的瞬間,羅氏的表情也變的很是精彩,那是一種不甘與厭惡交織的表情。
一切就這麼結束,在眾人還在恍惚時,國君就這麼離開,迎來新一輪的政權交替。
「收拾收拾吧,除去這段日子的腥血味,過陣子還要準備登基的事務。」夏維世把李崢麒和羅氏的手拍開,他拔起自己的劍,從容地收進劍鞘。「尹岳,傳令下去,國君已死,投降的不殺,不投降的直接活埋,不留活口。」
「是。」尹岳接到命令,他走出宮殿開始著手一連串的善後工作。
夏維世看看自己衣服上沾染的血漬,他厭惡的皺著眉,想趕緊回去洗刷一番。
「你是故意的。」溫采玉看著夏維世,他面無表情。「若不是你故意,誰也奪不走你手中的劍。」
夏維世是刻意給李崢麒奪劍的機會,好去解決國君,他這打的是什麼心思?溫采玉握緊雙拳,從起義開始,革命爆發后,他對夏維世就是絕對的信任,現下他搞出這樣的事情來,完全偏離他的計畫。
「國君註定要死,誰來殺,已經不是重點。」夏維世對著羅氏和溫采玉本就沒多少恭敬之心,他雖甘心受他們指揮,卻不想在氣勢上落人一截。「你倒是想想之後要由誰登基才對吧。」夏維世勾起嘴角,他雖然對國君沒有好感,可他卻認同他的話語。「由一個女子登基為王,也得看看人民願不願意接受。」這國家的人民多的是愚騃之人,就算再有雄心壯志,只怕也會被那些蠹蟲給消磨殆盡。
看著夏維世離開,溫采玉皺起眉頭,他很不想承認國君說的沒錯,這個國家的人民雖然長久處於被欺壓的狀態,但造成這樣的事情發生,他們自己又何嘗不用負責任?任憑國君恣意開戰,他們甚至跪著感謝恩賜……這是多麼大的諷刺?
人們要的或許不是天下太平,而僅僅只是多活一天。
溫采玉嘆氣,有太多事情要去計較、要去思考,他覺得腦袋一團亂,尤其……他沒想到李崢麒剛剛會這麼沉不住氣,竟然刺殺國君,他更沒想到羅氏會握住崢麒的手,讓國君死於致命傷……這兩人都是兇手。
在溫采玉的計畫中,應該要由夏維世取下國君的人頭。
也許不該讓國君多說那些話的。覺得有什麼事情逐漸脫軌,溫采玉咬了咬唇,他離開宮殿,想要去安靜點的地方思考下一步。
李崢麒注意的溫采玉離開后,也趕緊跟上步伐,獨留羅氏與國君的屍首。
羅氏眼神空洞,剛剛國君的最後一句話她聽得很是清楚。
「你並沒有資格稱王,李崢麒才有王者的命。」
她不懂,自己到底哪裡做錯了,她到底還缺少什麼,為何有那麼多人不看好自己的王者之路?難道就因為她是女子?
羅氏突然崩潰大哭起來,但哭沒多久,卻又含淚狂笑,又哭又笑,就像個瘋子一樣。羅氏跌坐在地,這是她第一次毫無保留的顯現自己的脆弱。
「難道我做的最錯的一件事情,就是妄想稱王?」羅氏梨花帶淚地問道,在這諾大的宮殿中只有自己與國君的屍首,誰也回答不了她的問題。
也許是心情經歷了如此大悲大慟,羅氏眼前一暗,就這麼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