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嘆 - 第三章之一-國君之死 (1/2)

歌舞昇平的日子誰不愛,但若自己一直以來的生活只不過是一種假象呢?
一年轉眼間過去,在國軍措手不及的時候,各地都發生了或大或小的衝突,那些起義的人民好像有人在背後操縱,團結一致抵抗國軍派出去的軍隊。
普通百姓本就對於假象的和平感到不滿,面對一波又一波的鎮壓活動,看到那些勇於發聲的起義人士,只覺熱血沸騰,他們出錢出力,能戰鬥的加入起義軍,能農作的負責在後頭提供糧食,他們曾經苟且偷生就滿足的心突然開始跳動,只嚷著想要真正的和平,而不是表面歡笑,私底下卻要為那些上戰場的人哭泣,這個國家……應該不再有因為戰爭而出現的孤兒。
君主只為一己之私的畫大餅遊戲,終究因為民眾的情緒潰堤而遭到反噬。
國君在人生最後一刻想著什麼呢?他面無表情坐在王座上,等待著統領著那些起義軍的夏維世持劍步入,他身後跟著的,是羅氏、李崢麒,最後是尹岳和溫采玉。
人多勢眾,其實並不能用在他們身上,可不論是誰,眼神都有種堅定,夏維世為了報仇、羅氏為了王位、李崢麒為了奪回父親的江山、尹岳為了守候在夏維世左右、溫采玉則是為了推翻這和平的假象,每個人都各有各的目標與理想,他們因為相同的敵人而聚在一起。
那個敵人就坐在王座上,一臉凜然。「我沒有想到,在這樣的追逐戰中,竟是我敗了。」看著羅氏的臉,國君怎會認不出她是誰。「當年沒有把你和李崢麒趕盡殺絕,終究是我失算。」當年,屬下回報找不到人時,國君只想著他們再無東山再起的實力,因此便撤回了追殺他們的部隊,誰知道多年後,輪到這對母子來決定自己的命運。「當年,你的丈夫面對追兵,選擇以自刎來延長你們逃跑的時間,現在想來,他真是做對了選擇……他的血脈,竟在這種意想不到的時刻重奪江山。」國君咬牙,他不能認同李崢麒,這人的確是前王的兒子,可那又代表什麼?他又懂了什麼?這樣的亂世,不該是他這樣連苦都未必吃過的人來獲得勝利。
羅氏並不知道當時候前王是用什麼辦法拖住追兵,現在從國君口中得知,內心竟大慟不已。她不知道前王到底是用什麼心態去自刎的,她從來沒有懂過自己的丈夫,也從來沒想過兩人之間的感情究竟是不是兩情相悅,只知道她想證明給已經過世的他看看,女人也能有撐起一片天的實力,也可以有坐上王座的資格,可是到頭來,她還能做什麼呢?在一切都成功后,她那不被丈夫專寵獨愛的落寞究竟要說給誰聽?
羅氏的淚水並不是因為哀傷丈夫的離世,她是正正噹噹的為自己而哭,為過去只為了伊人憔悴的自己而感到不值得……身為女子,她也許沒有哀怨的資格,可她就是怨,到頭來,她這一雙手究竟抓住了什麼?
「將要繼承王位的人不是李崢麒。」溫采玉向前一步,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國君的樣子,這人比自己想像的還要不粗獷,真要說的話,還有些妖魅的韻味,實在不像個操控國家子民去戰場上送命的嗜血君主……果然人不可貌相。溫采玉心想著。「而是羅氏。」
「羅氏?」國君有瞬間的愕然,隨後他為之大笑。「讓一個女人登基為王?這是在說笑?」
「有足夠的見識和胸懷,誰都有資格稱王。」夏維世可不能容許自己承認的王位繼承人被人輕視。
「你們會這麼想,但人民可未必如此。」國君嗤之以鼻。「我所知道的人民,不過就是盲目的無頭蒼蠅,他們不會分辨好壞,只會跟著呼聲大小而當牆頭草……推翻了我,他們不見得會接受一個女子來統治他們。」
「這還輪不得你說話。」夏維世有些不耐煩,他想著乾脆現在就把國君的人頭砍下好了,但溫采玉不知何時默默來到他旁邊,一手抵著他的劍,暗示現在還不是時候。
看著羅氏掛著淚痕的臉,國君不屑。「羅氏,不是我看不起你,實在是這國家的人民沒你想的那個開明,要想登基為王,你早了幾百年出生。」言下之意是羅氏生不逢時。國君的嘲弄雖然聽起來蒼白無力,卻再再打擊到羅氏。
羅氏自己也是明白的,在這個連女孩讀書認字都會招來異樣眼光的時代,她就算才學勝過男兒又如何,就算她真有使天下太平的手腕,人民不心悅臣服,她到底也是個暴君。
得民心者得天下,這是自古以來的鐵律,所以今日國君才會敗,所以羅氏才會對自己的女兒身感到痛苦。
看到羅氏面目蒼白,溫采玉知道國君這是踩到了她的痛處。「民智未開,算起來也是你的過失。」溫采玉初出茅廬,就能一舉推翻國軍的天下,這自然是種壯舉,可他隱隱覺得不安,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做錯了。「你自私的將人民當作利用的工具,打造假象的和平,就算這一刻是風平浪靜的,也難保下一刻不會掀起狂風巨浪。」
國君突然發狂般地大笑,他道:「難道你認為羅氏比較適合稱王?」
溫采玉毫無猶豫道:「她有資格。」
尹岳在一年前和溫采玉的夜間談話中,曾提及為何他願意效忠羅氏,甘心為她做牛做馬奪取天下,溫采玉淡然的一句「我臣服的人不是羅氏」,讓尹岳一直很好奇,若能讓溫采玉甘心俯首稱臣的另有其人,那麼鐵定和羅氏脫不了干係……或者說,羅氏登基后,誰會是下任繼承人的最大利益人?
尹岳看向李崢麒,這人有前王的血緣,又是羅氏的繼子,在他們培養革命軍以及準備起義的大小事情時,他接受了溫采玉的思想教育……若說他是被作為未來繼承人而接受教育,也就說得過去了。
也許溫采玉等待君臨天下的,不是羅氏這樣的奇女子,而是李崢麒這種命中註定為王的人。
一個工於心計,發誓要靠自己實力攀上高處的人,難道也駁不過一句命中註定?尹岳看著溫采玉,看到他說著羅氏有資格稱王時,那眼中的堅定,他覺得似乎事情又不僅僅這麼簡單。
也許溫采玉輔佐羅氏,本來就沒有考慮太多,而是因為他欣賞她,所以給予幫助……接下來造化,就只能看羅氏個人了。
「資格?」國君不齒。「這種話可不是你說了就算數。」看向羅氏,國君越看越覺得自己竟然敗給這種柔弱女子所帶的革命軍,實在是奇恥大辱。「絕對的權力,絕對的腐敗。羅氏……我拭目以待。」
溫采玉向前還想對國君說什麼,誰知刀光劍影一閃,一把劍就這麼插進了國君的胸口。
「這!?」溫采玉認出那是夏維世的佩劍,他以為夏維世不聽自己的指揮,回頭要念幾句時,卻看到夏維世站在原地攤開手,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那麼拿著劍的是……?溫采玉定眼一看,那人是一直在旁默不作聲的李崢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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