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熱得發慌,漢王剛從驕陽下入內室,薄薄的衣衫上汗漬尚未全乾,她知道外邊熱,但她並不因此而推脫,而是主動要去查問。
殿下心中是不懂建功立業的,她這樣,只是記掛著百姓,想要早早地查清,好讓百姓好好過日子。
王妃笑道:“殿下能這樣想很好。”
得了誇獎,漢王彎了彎唇角,很是開心,又道:“我有甲士,不怕他們,外面熱,阿瑤不用陪我去。”
阿瑤是樹,樹到了夏日,被太陽曬一曬,葉子會捲起來,一定很怕熱的。
王妃摸了摸她圓圓的後腦勺,正欲開口,門外忽然傳來盧尚書急切的呼聲:“殿下可在?臣有要事要與殿下商議!”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又讓大家久等了。
斷斷續續地更新有半年了,一直沒有給大家一個說法。其實不是沒有時間,是沒有狀態。後面的情節腦海里過了很多遍,但是一旦下筆,寫個句子都是磕磕絆絆的,寫不通順,就像有了某種制約。按理應該請假的,免於大家苦等,卻總是心懷僥倖,心想說不定突然狀態就好了,突然又能勤奮更新了,就一直沒有寫假條。
對不起一直待在坑底的大家,也謝謝你們都還在。肯定不會坑的,肯定會更完,會儘快像以前那麼勤勞。
☆、第五十六章
不肯與人同流合污的曲縣令暴卒了。
他們晨間自官驛出發之時, 盧尚書遣了隊人趕赴曲縣令所在縣衙, 將他請來東城郡。
此事盧尚書是與漢王知會過的。
曲縣令乃首告, 理當召來問話, 且他又處事端之中,所知內情必不在少數, 查案之時也少不了他相助。
可誰知,他竟忽然死了。
盧尚書神色極為難看:“這東城郡中暗流洶湧, 波雲詭譎, 殿下這幾日, 還需千萬小心。”
好好的人,怎會突然暴卒, 必是滅口。奏疏已送入京, 陛下詔令唯一的皇弟為欽使,出京撫民,又命刑部尚書為副使, 主理案情,不可謂不重視。如此情形之下, 他們還敢殺人滅口, 簡直喪心病狂!
盧尚書氣得很, 偏生涵養好,隱忍著,不肯表現在臉上,如此一來,一雙頗經風霜的眼眸黑沉沉的, 猶如壓了一層黑雲,隨時便是疾風厲雨。
漢王再無知,也知曲縣令之死必有內情。她本來就覺得季溫是壞人,沒想到他比她能想到的還要壞。
漢王雙眉緊鎖,生氣道:“真是無法無天!”
盧尚書嘆了口氣,氣過了仔細一想,倒也明白,季溫等人犯得本就是死罪,橫是死,豎也是死,不如奮力一搏,說不準還能掙得一線生機。幸而陛下派了一千羽林同行,他與殿下有甲士保護,想是性命無憂的。
天氣本就酷熱,午時更添了一股沉悶,窗外一聲一聲接連不窮的蟬鳴叫得人心煩意亂。盧尚書抬手抹了把汗,尋思接下去當如何行事。
漢王提壺,往茶盅里傾了涼茶,推到盧尚書身前案上,盧尚書忙稱謝:“有勞殿下,折殺老臣了。”
見他如此恭敬,漢王有些不好意思,又十分羞愧,只得勉強笑了笑:“我什麼都不會,接下來全賴老尚書了,有什麼差遣的,您但說就是。”
她的確毫無頭緒,知曉曲縣令之死乃是受人謀害,知曉謀害他的人是誰,可如何找尋證物,將那人定罪,她卻沒半點辦法。
她白凈的小臉上滿是愧意。
盧尚書搖了搖頭道:“怎敢稱差遣?臣也不過比殿下年長數十歲,多了些閱歷而已。”
他說罷又尋思起何處著手來。
他們出京之時,盧尚書託了同僚,將曲縣令送入京去的證物能拓的拓一份送來。同僚將證物與奏疏都拓了下來,八百里加急送來他們手中。
證物寥寥無幾,要緊之事都寫在奏疏當中。奏疏詳細描述季溫如何夥同兩郡大小官吏橫徵暴斂,如何未必各縣縣令與他們同流合污。只可惜季溫行事謹慎,竟沒落下什麼把柄。
盧尚書想了一想,道:“既然曲縣令暴卒,便從他的死因查起。他死得蹊蹺,定有蛛絲馬跡留下,且曲縣令能瞞過眾多耳目,呈送奏疏入京,可見其縝密慎重,說不準留有旁的證物。”
也好,漢王覺得可行,又將她的打算說了來:“他們總不能叫全郡百姓都跟著他們說謊。總有能說實話的人。”
盧尚書便聽邊點頭,大是讚許:“不錯,城中畢竟是郡治所在,百姓在郡守眼皮底下過活,不敢說實話也是有的,且城中百姓到底富庶一些,被季溫盤剝了一番也不至於傷筋動骨。日子過得下去,他們也不敢與官府作對。荒僻些的村子就不同了,本就窮,又叫颳了層皮,百姓定是憤恨不平,眼下有人能為他們做主,他們自然會說實話。殿下想得很是妥帖。”
漢王受了誇讚,頓時羞澀起來,十分靦腆。
盧尚書說完了話,二人又各自行事。
說了篇話,時辰已然不早。漢王轉入內室,只見王妃正自箱籠中取了一身薄衫出來。
漢王走過去,好奇地瞧了瞧,見是一身尋常的朱衫,只衣料極貴重。
“我換了這身衣衫去?”漢王接過朱衫,又低頭細細打量了一番。
方才與盧尚書言談,王妃就在內室,自是一言一語皆聽的真切。王妃笑道:“百姓才受盤剝,未必信賴官家。殿下不妨扮作一名四處遊學的世家子。”
殿下秉性純真,不善拿捏架子,十餘年宮廷生活又將她熏染得舉手投足間皆是矜貴,扮作一名專註治學,不諳世事的世家子恰是合宜。
漢王時常往東西二市買話本,行走於街市上,都是諸多侍從圍著,從未試過扮作一名世家公子是什麼滋味。她興緻大起,換了衣衫,又將王冠取下,戴上一頂溫潤的玉冠,瞧上去便是一名矜貴而天真的少年。
“好不好看?”漢王歪頭問道。
王妃頷首:“好看。”
漢王便笑得眉眼彎彎的,道:“阿瑤,我去了。”
王妃照舊將那佩囊替漢王懸在腰間:“去吧,多帶些人。”
漢王答應一聲,大步走出內室。
外頭日光較之正午似乎不那麼刺目,但氣溫卻是更熱,悶悶的,好似與太陽一打照面,就能將人曬得汗流浹背。
漢王呆了一下,想起一事,又轉身回去,揪著王妃的衣角,問道:“阿瑤,若是我平了這起案子,使為惡者自食其果,使受害者正義得張,能不能算做行善?”
王妃沒料到她回來是問此事,想起她前幾日才問如何成仙,不由柔和了而神色:“自是算的,兩郡百姓十餘萬之眾,殿下解他們於飢於寒於困頓,是惠及眾生的大功德。”
聽聞是大功德,漢王微微鬆了口氣,顯出很高興的模樣來:“那我去了。”走出兩步,又跑回來,道:“要親一下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