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來不是一個貪圖安逸,甘心渾渾噩噩過一輩子的女人……」回到家,主卧的房門敞開著。
許太太已經換上一襲黑色修身衣褲,豐臀細腰的背影正坐在妝台前忙活,兩隻完全裸露的胳膊溫潤靈巧,無長袖,亦善舞。
「伊伊偶偶」聽不大真切的語聲來自嬰兒床的方向,應該是林老師在跟淘淘對話。
阿楨姐跟林阿姨一起進了廚房,許先生則抓緊時間衝進了衛生間。
澡洗到一半,一個黑色倩影推門進來,放下一疊衣服。
許博隔著水汽曚曨的淋浴間玻璃看見,笑嘻嘻的搭話:「謝謝老婆。
」「切,你怎麼知道我是你老婆啊?」許太太不辨喜怒的低聲反問一下子把洗澡水都沖冷了,沒等有人回答,已經帶上了房門。
看來,早起走私運動服的嫌疑犯基本可以鎖定了。
萬惡之首,慘遭抓包的許先生就著洗澡水生生把那個「切」字品出了小心火燭的味道,可看到一應俱全的新行頭,又仗著膽子告訴自己不必過分擔心,認真仔細的打好了領帶,噴了香水才挽著襯衫的袖口從衛生間出來。
「親愛的,我來吧!」看見有人正撅著賢良淑德的大屁股準備餐具,趕緊上去獻殷勤。
許太太也不客氣,痛快把手裡的勺子筷子塞給男人,扭頭就去收拾自己的包包了。
許博一邊分筷子,一邊回望嬌妻,順便賊著衣帽架上的劍橋包。
昨晚發生的故事,兩夫妻本應鑽進被窩裡好好的上刑過堂,各自招供新鮮熱辣的犯罪動機,案情水落石出之際,那魚死網破供認不諱的畫押當然也該印在婧主子身上。
結果,全被林家姐妹一杠子給攪和了。
看祁婧不阻不陽的臉色,明擺著心情欠佳。
怎奈這會子家裡妖孽橫行,無從細說分辯,只好先扮演無公害紳士。
口味清淡,營養豐富的早餐毫無意外的獲得了一致好評,餐桌上的話題卻遠沒有昨晚品紅酒時熱鬧。
許先生趁著許太太低頭喝湯的空隙著意打量了一眼林憂染,居然被她感應到了,清亮亮的大眼睛回望他,撲面而來的白裡透紅中,分明暈染著我見猶憐的天真和好奇。
「真TM鬧鬼了?」許博心頭忽然升起一種被聶小倩吃王抹凈的覺悟,從裡到外的不自在起來。
勉強回了個微笑,悶頭吞下一隻餛飩,燙得差點兒發出屈辱的哀鳴。
「小許,我不會開車。
你能不能順路送我去學校,上午有我的課。
」林老師說話帶著一種新聞頻道才有的獨特共鳴,嗓音卻更加溫潤動聽,即便是商量的語氣,也讓人難以生出拒絕的念頭。
「沒問題,保證不耽誤您教書育人!」再次抬頭,許副總回復了活潑開朗。
這種事,就算是南轅北轍,也必須一口應承。
只是,有了晨跑時僥倖過關的經驗,林老師的毫不見外,難免讓他加了一層小心。
「這姐兒倆,沒一個省油的燈!」果然腹誹尚未落地,林黛亦也轉過頭來:「那正好小許。
去她們學校我也順路的,就跟你們擠一擠吧!」「林阿姨客氣了,一點兒也不擠。
」許博連忙答應著,稍稍安心,正要主動領會愛妻的臉色,許太太的小手已經舉了起來,歪著腦袋眨巴眼睛:「我也順路!」告別了阿楨姐,四個人一起下樓。
許博的奧迪車很寬敞,再多一個人也不嫌擠。
只是趕往海淀方向的路不悉,又正值早高峰,一個接一個的紅燈消耗著並不充裕的時間,把氣氛壓迫得稍顯沉悶。
「林阿姨,您國標舞跳那麼好,什麼時候能指點指點我啊?」許博努力活躍氣氛,同時也把副駕駛上的目光引到了自己臉上。
「好啊!我看你已經跳得挺不錯了,是跟誰學的呀?」從音量上就可以聽出林阿姨對跳舞的熱衷。
「都是婧婧手把手教的!」許博不失時機的握住祁婧的手,捏了捏。
「真的呀!不錯嘛!羨慕死你們小兩口兒了。
有空就過來找我玩兒好了!我們大院兒啊,每個周末都有舞會。
」「那感情好,還是你們搞藝術的懂生活。
我們呀,整天就知道瞎忙。
」部隊大院兒里的舞會是什麼樣子,還真撩起了許博的好奇心,嘴裡回應著林阿姨,眼睛已經不自覺的朝許太太望去。
祁婧搶先一步躲開了男人的目光,望向車外,似笑非笑的臉龐影影綽綽的倒映在窗玻璃上,故意不肯搭腔兒。
「親愛的!這個周末咱們就去看看唄?」許博討好的笑著。
祁婧不得已回頭瞥了一眼男人,還沒張口,林老師已經發言了:「小許,你要去就自己去,千萬別帶著祁婧。
她們那個舞會上,哼!全是退了休的色老頭兒!」頭一回聽見妹妹拆姐姐的台,小兩口不禁面面相覷。
看到祁婧眼睛里終於迸出笑意,許博跟著心懷一暢,大膽的朝後座望了一眼。
「你看什麼看啊!小許。
」林阿姨眉毛一挑,一雙鳳目不怒自威:「你們別聽她胡說。
她呀,嫁了個色老頭就看誰都好色了!咯咯咯……」「那也總比你嫁了個不知道好哪口兒的強吧!」「哼!管他好什麼呢!反正都已經打入冷宮了……」林阿姨的口吻強硬,聲音明顯低落下來,停頓片刻笑中帶嗔的回懟:「你個死丫頭,故意出我的丑是吧? 信不信我……」「你敢!」這一聲嬌斥聲音高亢,卻含著七八分討好求饒的意味,聽得許博脊背發麻,根本猜不透這姐妹倆究竟是貌合神離勾心鬥角,還是嬉笑怒罵血脈情深。
不過,車廂里的氛圍空前活躍,連祁婧都扭過身子,朝林黛亦賣乖:「林阿姨,像您這麼風華絕代的,肯定有很多追求者吧?怎麼……」「怎麼沒挑個色老頭嫁了?」沒等女弟子說完,林老師已經把話接了過去,幸災樂禍的望著姐姐。
祁婧被強行帶歪,意思卻大差不差,只好訕訕的跟著等回話兒。
林黛亦漫不經心的白了妹妹一眼,並不著惱,「那些色老頭啊!喝喝茶,跳跳舞就罷了,真要找他們託付終身……哼哼!保準兒一個比一個跑得快。
」「這話擱別人身上能說,擱您這樣的台柱子身上我們可不信。
」許博終於找到機會插嘴,身旁一直安靜的許太太也跟著幫腔:「對呀!要我看,是您太過光彩照人,別人不敢高攀吧?」「你聽聽!你聽聽!有時間好好跟你學生取取經,看人家這小嘴兒多甜啊!」這句話自然是跟林憂染說的,開朗豁達的林阿姨顧盼神飛,談笑自若,應對如此私人且敏感的話題也半點不失長輩的身份。
兩天前的訂婚舞會上,怕是有八成的來賓都對她跟岳老闆的關係懷著好奇,許博自然也不例外。
透過倒車鏡,目光忍不住在林阿姨的臉上掠過,剛好捕捉到她望向車外的一個眼神,彷彿穿透的不是車窗,而是歲月。
林黛亦下車后,後座上驟然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