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出軌時代 - 第453節

距離太遠看不清眉目,嫵媚的身姿卻告訴許博,那是小姜老師。
不知怎麼忽然記起,昨晚慌裡慌張的夢境里好像也有她的身影。
「老公,你們男人是不是都喜歡學習好的女生啊?」程歸雁的好奇心隨著車子發動在加速擴張。
「那是肯定的!」許博摟住她肩膀,「你知道是為什麼嗎?」「為什麼?」「因為學習好的女生都特別漂亮!你說是吧老姑父?」「老姑父」車開得很穩,無比誠實的「嘿嘿」直樂。
程歸雁只是象徵性的白了男人一眼,忙不迭的再次提問:「老姑父,你們什麼時候好上的呀?」「呃——呵呵……」鄭平安寬厚的笑聲讓許博隱隱發覺,今天程歸雁的話有點兒不同尋常的密。
細一打量才發現,她的額頭鬢角布滿細密的汗珠,神色也並不像拉家常那樣輕鬆。
「小梅啊,你可能不記得了。
我見過你!那時候你應該還在上高二。
我隔三差五就去你老姑那兒剃頭。
」「哦……是嗎?」「可不嘛!」鄭平安看了一眼倒車鏡,「你那時候梳的是兩根兒辮子,一回家就躲屋裡學習,跟誰都沒話。
」「那……那你怎麼不早點兒追我老姑呢?」不知是否聽出了程歸雁話語中的一絲幽怨,鄭平安把著方向盤,笑容緩緩消失。
隔了一會兒才再次說話。
「我上學的時候不好好學習,連個高中都沒考上,如果不是被我爸攆著去當了兵,就成街熘子了……唉……房無一間地無一壠的,哪敢想那些個?」「老姑父您當過兵啊?」許博介面問了句。
「是啊,從義務兵當到志願兵,後來提了王,整整土六年啊!要不是廣西那地方實在活不慣,就扎那兒了。
等我轉業回到家才知道,她還沒嫁人。
」鄭平安說到後來,不禁苦笑搖頭,倒車鏡里,那副眼鏡後面的目光比之前又柔和了許多。
「那你們是什麼時候結婚的?」程歸雁有些機械的繼續提問。
鄭平安卻沒急著回答。
他動作熟練的點了根煙,深吸了一口,才望著前方說:「小梅,按說有些話不該我說,可我要是不說,怕是就沒人跟你說了。
」一聽這話頭,程歸雁似乎欲言又止,不自覺的往許博身上靠了靠,陷入了沉默。
「你老姑,她是個命苦的女人。
因為那些事,她蹲了笆籬子,你可能覺得是自作自受。
可往深了想想,要在這社會上混下去,別說她一個女人,就是個老爺們兒單打獨鬥的,也難。
」煙霧飄散,鄭平安的魚尾紋再次皺起。
許博第一次在他的側臉上看到一個成熟男人的內斂和深沉。
「你不知道她為什麼高中沒上完就不念了吧?」程歸雁聞言抬頭,表情疑惑卻沒吭聲。
鄭平安略一沉吟繼續說:「也不奇怪,那時候就算有你,也還沒記事兒呢。
我當時早當兵走了,也是後來才打聽到的。
她呀……她是被她的化學老師搞大了肚子,讓學校給開除了!」許博明顯感到懷中的身子一緊,下意識的問:「那個化學老師呢?」「哼哼!」鄭平安冷笑了兩聲,「那雜種根本不承認有這種事,反而說你老姑栽贓。
誰讓人家老子是縣領導呢?一點兒都沒受影響,第二年就風風光光的調到一中當教導主任去了。
」「沃肏!」許博只覺得氣往上撞,「那就這麼放過他了?」「咱們平頭百姓能有什麼辦法?把孩子生下來去做DNA?那時候小梅他爸氣不過,到法院門口貼標語,給打得住了兩個月的院,也就象徵性的給了點兒醫藥費。
到了還不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么?這麼一鬧,反倒是壞了你老姑的名聲,受不住打擊,有點兒破罐子破摔了。
他們兄妹倆就是因為這個才生了嫌隙。
」一番話說完,車廂里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鄭平安勐吸了幾口煙,把煙蒂扔出窗外,繼續開車。
程歸雁愣愣的盯著座椅靠背,不知在想什麼。
「這王八蛋爺倆到現在還逍遙著呢?」憋了半天,許博問出了最關切的問題。
鄭平安聞言臉色舒緩許多,甚至微微一笑:「五年前就進去了,無期。
」「善惡終有報啊!」許博其實並不解氣,但看了看身邊的程歸雁,還是感慨了一句。
沒想到鄭平安再次冷笑:「小夥子,年輕了。
報應是等不來的,如果不是你們見過的那個趙叔叔,人家早當上縣裡的一把手了……我也是利用手裡的這點兒權力幫了點小忙,你老姑才答應嫁給我的。
」至此才算回答了程歸雁的提問,車後座上的兩個人已經不知說什麼好了。
「當然了,你趙叔叔也不是什麼善類。
這個社會誰善誰惡,哪分的那麼清楚?所以小梅,就沖你喊我一聲姑父,我也不能有偏有向。
你老姑也覺得對不起你們爺倆,這是她親口跟我說的。
」「可人活著,誰都備不住遇到個關口,打錯了主意也是難免……這幾年日子好了,她就越來越覺得心中有愧。
你看……」說著,鄭平安指著前面距離湖岸不遠的山坡。
「那是咱們縣最高檔的陵園,你老姑選了塊風水最好的,把你爸媽合在了一塊。
旁邊兒就是她給自己留的地方。
」「你們老程家就你一個女兒。
等將來,你回來給爹媽上墳的時候,也能順便望她一眼。
這是她親口說過的話。
」車子在山腳停下。
鄭平安說著「東西都在後備箱里」,開門了下車。
許博也跟著下車,打開後備箱一看,裡面放著兩個花籃,一籃子酒水果品,還貼心的準備了兩個編織精美的小蒲團。
那花籃用塑料紙包著,裡面黃的是菊花,白的是百合。
聞到暗香飄來,許博才發現竟是鮮花。
「您可真細心,準備這麼齊全。
」許博拎起花籃,由衷的感謝。
鄭姑父拎了果品藍,把蒲團夾在腋下,點了點頭,「我對這些講究其實一竅不通,也不知道你們城裡人什麼規矩,看電視上都興擺點兒花,就簡單弄弄。
總歸是表個心意嘛!沒必要搞那些排場。
再說,山上也不讓點火。
」許博連連稱是,越發覺得這個鄭姑父看上去憨厚,人並不木訥,口才其實很好。
兩人等了半天,也沒見程歸雁出來。
許博趴著車門往裡一看,程歸雁還在擦眼淚。
看見他才慢慢的挪了出來。
三個人沿著石板路拾級而上。
沒走幾步,程歸雁已經緊張得挽住許博的胳膊,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囁喏:「許博,我有點兒怕……」「傻丫頭,自個兒爸媽怕什麼?」許博讓聲音盡量輕柔,拍了拍她的後背,忽然明白過來。
從出門時起,她的情緒就不太平靜,原來是因為這類似「近鄉情怯」的恐懼。
這次還鄉之行,他是一直為她提著一顆心的。
程姑媽的近況和身世遭遇讓她數度落淚,情緒起伏不可謂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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