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博……」她動作緩慢的給綠植澆著水,並未回頭看他,口吻透著緊巴巴的陌生,「明天,你去公司,再請一個人來替我吧。
」「公司?」每個字許博都聽得真真的,卻半天才明白李曼楨的意思,她這是要辭職!「咕咚」一聲吞下口中的熱茶,忍著一路滾燙勉強開口。
「姐……你這……不是,我……」連句整話都沒說出來,許博忽然發覺,之前所有一廂情願的美好暢想都是TM扯蛋。
自以為顛撲不破的道理,沒皮沒臉的意淫可以,沒一個可以拿到桌面上來見見光亮,更別說把人留住了。
說好的男歡女愛,心照不宣呢?「你別多想,我不……我們……那樣,是不對的……」李曼楨放下噴壺,仍未轉身,左手抱住右臂,似嘆了口氣,繼續說:「其實,都是我不好,總是給你添麻煩……」這應該是許博最不願意見到的局面,之前是被他有意屏蔽了。
「不是,姐……你沒錯啊!」許博聽見自己的聲音里竟有幾分無可奈何的哀求意味。
放浪形骸又如何,高潮迭起又怎樣?想要左擁右抱,大被同眠,那得人家願意跟你一起沒羞沒臊。
一旦認了真,拉了臉,在光明正大四個字面前,你許博臉皮再厚,也只會落個形容猥瑣做賊心虛張口結舌。
李曼楨的身形倒映在窗玻璃上,背著光,看不清面容。
許博自己那副不忍猝睹的表情卻完完整整的定格在倒影中。
「要……要說錯,那也是我的錯,我……」許博掂量著乘人之危,見色起意,精蟲上腦這些罪名,覺得哪個扣到自己頭上都冤,心裡忍不住一遍一遍的罵街。
關鍵是,即使都認了,也於事無補啊!難道,就這麼不歡而散,拉倒了?許博發現,就算把李曼楨當成普通的家政嫂,換人這一條,他都一萬個不情願。
放眼全北京城,李曼楨這樣「色藝雙絕」的家政嫂能有幾個?就這麼給放走了,算怎麼回事兒?況且,還有小毛呢。
對呀,小毛!許博眼前一亮,來不及多想,連忙接著說:「姐!是我昏了頭……太冒失了,可你這一走,我跟小毛也沒法兒交代不是?你別這樣……我保證下不為例還不行嗎?」一聽小毛,李曼楨僵立的身子終於動了,緩緩回頭,幽幽的望了許博一眼,又轉向窗外。
「沒關係,我會跟良子解釋的,一定不讓你為難……」「不是,姐!我沒那個意思,我是……」許博急得想上房,偏偏這會兒嘴巴比簸箕還笨。
正搜腸刮肚,李曼楨翩然轉身,往主卧走去。
愣愣的望著李曼楨的背影推門而入,許博才聽見淘淘的哼唧聲。
這小子醒得真是時候。
起身跟到門口,李曼楨已經出來了,一手抱著孩子一手去拿奶瓶。
淘淘媽的存貨沒了,只能沖奶粉。
許博連忙把淘淘接過來,看著李曼楨熟練的兌水,沖奶,試溫度,全程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直至回到客廳送回到她懷裡。
喝上了奶,淘淘不哼唧了,李曼楨的臉上居然也見了笑容。
許博看在眼裡,心情不由一緩。
不管祁婧多愛這孩子,陪伴的時間都沒辦法跟阿楨姐相比,眼前的一幕多麼和諧溫馨啊,如果她自己有奶水,必定不吝哺喂……「姐,你看淘淘跟你這麼親,他肯定也捨不得……」機靈如許先生,怎會不懂因勢利導,借題發揮?最恰當的是加了個「也」字。
許博發現,這半天,自己連句討女人歡心的奉承都說不出口了,蠢得像豬。
李曼楨低著頭侍弄奶娃子,像是沉浸在溫情中,並未聽見,過了一會兒才斟酌著說:「許博,我在這兒的確做得挺舒心的,也捨不得淘淘。
可我這個人簡單慣了,只想過平平靜靜的日子,我們……你就別難為我了。
」勉強擠出的笑僵在臉上,許博沉默下來。
本來就名不正言不順,再勸下去,就真是強人所難了……一時間,屋子裡除了淘淘津津有味兒的吮吸聲,吞咽聲,吭哧吭哧的喘氣聲,再沒了動靜。
許博斂聲屏氣的坐在那裡,回想著這一半天發生的事,怎麼也想不明白究竟自己錯在了哪裡。
如果是昨晚就冒失了,今天一早,李曼楨就該提出辭職。
可早上在廚房,她拿著刀比比劃划根本不是謀殺親夫的節奏啊!那就是下午才把她惹毛了的?可自己為了寬她的心,連「婧主子」都出賣了,勞心又勞力的伺候,這拔屌無情的戲碼不該是這麼唱的吧?再不濟,回歸之前的狀態,大家相安無事,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不行么?阿楨姐為人隨和落落大方,應該不是那麼小心眼兒的人,怎麼就非走不可呢?枯坐良久,許博臉都憋紅了。
眼看著淘淘被哄睡了,被抱回卧室,也跟了進去。
「姐,能不走嗎?咱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還像從前一樣。
」無比懇切的央求著,他把李曼楨堵在了門口。
李曼楨只低著頭,不發一語。
「淘淘都跟你混熟了,我跟婧婧也喜歡吃你做的飯,我們都需要你……只要咱們自己不說,誰都不知道……」「不知道,你還要誰知道?」李曼楨的聲音很輕,責問的語氣已足夠明顯。
許博被問得一愣,只聽她接著說了句:「你就沒想過,她連這種事都縱容你,是為什麼?」李曼楨抬起的眸子里一絲嗔怪也瞧不見,清瑩透亮的光霧中,罕見的怒意和委屈糾纏在一起,佔了一半。
而直接擊中許博心坎兒的是另一半的關切。
像是一堆歪七扭八的積木終於被碰到,滾了一地,不知從哪一塊撿起,許博張了張嘴,一個字也沒說出來,可心裡憋了半天的悶氣居然神奇的消散了,直勾勾的盯著目光涼涼的李曼楨,若有所悟。
正在這時,開門聲響起,有人回來了。
李曼楨立時緊張起來,既出不去,索性坐回了淘淘的小床邊。
「阿楨姐,還有吃的嗎?我餓了……」進門的祁婧一眼盯住倚在門框上的許博,詭異的一笑,脫了外套,直奔廚房。
「誒!」李曼楨答應著快步越過許博,被許太太落在身後,見她從冰箱里端出半盤餃子,連忙把住,「誒呀!涼了,我給你熱一下。
」終是沒能攔住,被奪下盤子時,一隻涼餃子整個兒進了許太太的嘴。
許博看了看錶,居然已經九點了。
不過,對出門約會的許太太來說,可是一點兒也不晚。
許先生很滿意。
他暫且把剛剛告一段落的劇本兒放下,給祁婧拉了把椅子,自己也坐在了桌旁。
祁婧舉著弄髒的手來到餐桌旁,邊咀嚼邊說:「嗯!這餃子真好吃!」忙碌中的小嘴兒一撇,白了許博一眼,「你倆可真會享受,還包這麼好吃的餃子,都吃飽了吧?別跟我搶啊!」即使許太太無意雙關,也不難聽出話里的揶揄,許博厚著臉皮問:「你不是去吃法國菜了嗎,怎麼還憑票兒限量供應啊?」祁婧輕笑一聲坐下,接過遞上的紙巾,兩排睫毛把男人從頭到腳刷了兩遍,不忘繼續抱怨:「什麼法國菜啊,擺的跟花兒似的,根本吃不飽!完了還領我到處熘達,能不餓么?」根據許博對這位愛人同志的了解,是很吃帶著藝術范兒的小資情調這一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