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香:我用了,她也就不會為難你了。
以後你就和認識我以前一樣,在院子里找些雜活做吧,離那女人遠遠的,再也不要接近這屋子。
來,告訴我它的用法。
是和水吞下去,還是捏成小丸分開服,怎麼服。
一天幾次——她一定說過吧。
蕙香哀求:姐姐,求你不要問了,還給蕙香吧。
芸香:告訴姐姐。
聽話。
蕙香:姐姐……芸香帶著滿臉的莊嚴肅穆將藥丸移到唇邊,就要這麼吞咽下去。
蕙香哭叫:不行!姐姐住手! 第土四章芸香停住了手。
芸香:說。
芸香聽見自己的聲音嚴厲了。
喉嚨里卻莫名湧上了苦澀的滋味。
蕙香:這個……是外用的,塞在……那裡。
沉默。
窗外起風了,唰啦啦樹葉落地的聲音。
有葉子被風吹到了屋頂,又從天窗落到了芸香的被子上。
芸香:我知道了。
你回去吧。
盤子我讓別人拿到廚房去,不要再來了,免得五娘再與你為難。
蕙香:請不要恨我,姐姐。
蕙香知道自己不對,竟然欺瞞姐姐,實在是……芸香:別這樣說。
我不怪你,怎麼會恨你。
芸香真的一點也不怪她。
蕙香不起身,只是不住地搖頭。
芸香:你難道還要磨蹭到那女人回來么? 蕙香的小臉上掛著兩行淚痕,鐵了心不願走。
芸香:那,我就讓你放心。
說完她就重新躺下蓋好被,轉身朝向里側。
還沒等蕙香明白她的意思,芸香就在被子的遮掩下一手抱住左腿,另一手捏著藥丸,緩緩送入。
蕙香大吃一驚:不行! 剛剛痊癒的傷口受到新的擴張,鑽心地疼痛。
芸香咬緊牙關,身上沁出一層層的汗,手也顫抖得幾乎無法控制藥丸移動的方向,但仍然不肯停止著手上近乎自殘的行為。
這是蕙香始料未及的。
她跪倒在芸香的床邊痛哭失聲。
芸香轉過身子,大汗淋漓,斷斷續續道:跪什麼,快起來!好了,沒事的……快走吧。
蕙香:不行。
姐姐不告訴我那是什麼葯,我就不走。
芸香:沒有什麼。
蕙香:騙人……芸香:真的沒有。
快走吧。
五娘猛地扯下芸香身上纏繞的被子。
五娘:抬起來讓我看看。
芸香顫抖地向上弓起身子。
五娘俯身,一對鳳眼微微眯起:呵……真漂亮。
你也真該看一看呢,一點沒變。
還疼么? 芸香:……涼。
沒感覺了。
五娘:這就對了。
都是些薄荷冰片。
誰讓咱家賣香料呢,別的不稀奇,薄荷冰片是咱們看家的蘿蔔白菜。
我琢磨出這個東西,心想你再適合不過。
你呀天生一擠就出水,碰上這薄荷和冰片,還不是流到哪兒涼到哪兒。
芸香依舊將頭轉到里側,避開五娘得意的表情。
五娘臉上頓時有些不快,順手用指尖輕輕一頂,芸香猝不及防,輕叫了一聲。
五娘頓時眉開眼笑:乖女兒,可算懂得出點聲了。
起來,試著在地下走兩步。
藥丸在身體里稍一移動,冰涼感陡然增劇,蓋過了行走時傷痕撕扯的疼痛。
但因為重力與潤滑的增加,藥丸滑動得更厲害了。
五娘在芸香耳畔低聲私語:敢掉出來,有你好看。
懼怕著五娘的話,芸香竭力提氣,繃緊身子,邁出一小步。
穩定了搖晃的身體,她才顫抖地鬆了一口氣。
藥丸沒掉出來,但冰涼感卻伴隨著身體分泌的汁液不住向外涌動。
五娘含笑回身到屏風外,翻了一陣衣櫃,捧了一疊王凈衣服又回到芸香暖閣里,不由分說就動手解起芸香身上浸透香汗的褻衣。
一面解,一面笑,手還偷閑在芸香大腿內側摸一把,不顧芸香一臉害怕,細白的腳踝在地上不住打顫:這藥丸要想快點化掉,不多走幾步怎麼行,難道你還想含上一夜?來來來,娘給你換上王凈衣服。
——瞧這小嘴,真是饞呢,涎水流成這樣。
——眼看著九月天了,咱們娘倆遊園去。
從 暖閣到廊下,再沿著廊一路走去,芸香始終任五娘牽著,舉步維艱。
知道芸香無法走快,五娘也隨著她放慢了速度,手心裡軟軟地捏著她的指尖,臉上如沐春風。
往來丫鬟看見這一對奇怪的主僕都不免駐足觀望。
這時芸香只能停住腳步,將漲得通紅的臉轉到長廊里側。
不知情的小丫鬟只覺得這一對像是和善的婆婆領著剛過門的嬌羞小媳婦,煞是奇怪好玩。
也有幾個知道五娘平時行止的大丫鬟,她們大多平日里和五娘脫不了關係,其中大膽的幾個就兩手在嘴前攏個喇叭狀,怪裡怪氣喊一嗓子:五娘帶通房大丫鬟出來嘍! 一片鬨笑。
五娘啐一口,拉著臉蘋果似的芸香,大模大樣從月亮門裡穿過去。
芸香跟不上,差點跌進月亮門去。
又是一片鬨笑。
這就到了三娘院子。
檀香捧著觀音前面供奉的凈瓶從屋裡出來,一掀門帘,恰與芸香打了個照面。
兩人並不熟,只有上次因為琴的事情鬧了些尷尬,之後就再沒見過面。
這次遇見,出於禮節,檀香就想打個招呼,卻注意到了芸香的異樣。
剛要問,芸香就低下頭,往五娘身後閃躲去了。
檀香低頭:五娘好啊。
五娘也不理她,只是回身摟住芸香顫抖的身子,在她背上輕拍了兩下,好像安撫一隻受驚的小動物,末了才回頭對檀香:忙你的吧。
檀香雖不聰明,但也明白了五六分,低頭捧著凈瓶閃了。
五娘就低頭在芸香額上輕輕一吻,道:咱們繼續。
芸香咬著嘴唇不說話,任由五娘繼續牽著她離開了。
進園。
就和傳奇兒里的杜麗娘一樣,芸香從來不知道,除了二娘所居的廢園外,府里還有如此大而精緻的一間花園。
這正是一年秋景最美的時候。
抬頭,午後的天空依然湛藍。
低頭,是解風雅的人刻意留下一地黃金。
沒有什麼人。
五娘拈起蘭花指,搖頭晃腦,細細唱起“碧雲天,黃葉地”。
唱得應景,而這時的芸香哪裡一點欣賞的心思。
滿地斑斑點點是黃葉間漏下的光影。
身體里徹骨的冰涼,讓光影的每一寸移動都如此難熬。
五娘忽而停了唱,手依舊拈著蘭花指,向樹叢上一點:芸香你看。
芸香帶著細細的汗珠抬起頭,順著五娘的指示看去。
陽光刺眼,芸香不得不眯起眼睛。
一對麻雀撲棱著翅膀在日光照耀下的樹枝上交尾。
芸香難為情地別過臉去,裝作在看一簇美人蕉。
五娘笑了,自芸香的背後擁抱住她。
身上綾羅綢緞下一對豐碩的乳房悄悄磨蹭著少女的後背,兩眼卻瞟著假山:去那邊玩玩? 芸香:五娘,我回屋喝點水。
推辭著,就要從五娘的懷抱里掙出來。
她知道五娘是想找個避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