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市邊緣的一條街,整條街都充斥著淡紅色的燈光,男人的叫罵女人的嬌喘起此彼伏。
躺在街尾的幾個乞丐今天的生活不平靜,從一早開始就有幾撥人不斷搜查他們,將他們賴以生存的破碗都看了一遍。
躺在最裡面的人身上穿著破衣服,可眼神卻熠熠發光。他的臉和露在外面的身體是乾淨的,甚至腕子上還帶著個手串。
他眼看著人沖著這邊過來,從旁邊擦得發亮的車門上瞥到自己的不和諧。手開始從地上抹灰,把自己的臉和胳膊腿都抹臟,又把頭髮往沾滿油水的下水道口蹭。
一身腐臭做保護殼才算放心,只可惜來尋他的人更精明。即使他扔了手串,那人還是在乞丐中聞到了這股不尋常的檀香味。
“都帶走。”
那人話音落,他心裡咯噔一下。
他怎麼給忘了,常朔也不是什麼善人,即使錯殺一百也不肯放過一個。要不然自己怎麼會人到中年落得這個下場。
一軲轆,趁著他們抓人的時候滾到拐角後面。可常家人也不是傻子,跟在他後面死命追趕,幾次子彈擦著他的衣服過去,光是溫度就足夠讓他腿軟。
突然,他身子定住,不知從哪裡傳來的口哨引得他注意。緊接著從天而降一個人,他穩穩噹噹落在自己面前,一身黑衣帶著墨鏡。
“想活就和我走。”
“你是誰?”
最後一顆牙齒里藏著毒藥,這是這行人的規矩。到了萬不得已時咬破,也比被人抓住折磨到死好。
那人冷酷一笑,扯開領口露出金烏圖騰。
“蕭家人,要不要跟我走?”
這圖案雲市沒人不認識,常朔與蕭烈過往也能談作戲本。
他幾乎沒做任何思量就點頭。然後掛在那人身後的鋼絲便動了,二樓有人在拉扯他們。
下一秒常家人跑進小路上,空空如也。
“她下體有撕裂傷,被侵犯又被丟在沒人的地方,應該是嚇到了,這幾天需要躺著修養。”
“謝謝,我知道了。”
醫生離開,女孩躺在床上已經睡著。一塊毛巾浸入換過幾回的水盆里,將她臉上的臟污盡數擦去,露出淤泥下恬靜溫雅的睡顏。
“城哥。”
葉城當下精神不錯,聽到妻子叫他,手先攀上她的肩膀撫摸,然後才回過頭來看她。
“嗯?”
顧疏桐凝視著熟睡的女孩,目光始終不離她。
“我們帶她走吧,和箏箏一起,別再回來了。”
男人輕輕落下眼睫,未幾視線越過妻子去看冉冉。
剛才醫生說的話他都聽到了,他懂顧疏桐現在平靜的外表下有多痛苦。
他的兒子,留給他們的記憶還是個蹣跚學步的嬰兒。可不知怎麼就變成了常越的兒子,還將他教養的這般不堪。
“好。”他對妻子一向有求必應,更何況他也覺得該帶著這個女孩一起走。
“我們明天就走。”
顧疏桐停住動作,手指落在女孩臉上,凝望著丈夫溫和的眉眼。
“那你的身體?”
“不礙事,不是要害。”
葉景庭這個名字成為了兩人心照不宣不再提起的話題,葉聞箏站在門外,看著病房裡的叄個人,捂住嘴肩膀不停顫抖。
走廊盡頭是樓梯,蕭烈靠在樓梯扶手上,高大身體頂天立地,快要將那一方本就薄弱的天光全部擋去。
他低著頭,只有不斷吐出煙氣的唇露在光線里,其餘表情被陰影或額發遮著。香煙在指尖兀自燃燒,忽明忽暗。
昨天的苦肉計有效果,心是真的,但也有精湛演技加持。
他理解一個小姑娘震驚之餘的過激反應,但如果不是他舍了點皮囊,今天兩人不會這麼和諧,他也不會喝到她親手做的湯。
葉聞箏抱著自己,無助地神遊。倏然,身後有帶著煙草味道的溫暖靠近,將她拉進懷裡就逐漸變得炙熱。擠壓著原本就呼吸困難的心肺更加狹窄。
“不哭,你要和他們走嗎?嗯?”
尾音拉的很長,和他們纏綿時的情話相差不多。所以那些或帶著情慾或帶著光影闌珊的畫面驀地充盈視線,佔據回憶。
“蕭烈,你要是一直讓我害怕你多好,可你偏偏要對我好。”
那麼她就會決然些,不會錯誤的留戀她不該留戀的甘甜。
“唉。”男人嘆口氣。
他很高,蹲在地上並不舒服。調整幾次姿勢無果,又怕她難受,乾脆直接坐在地上靠著牆,兩條長腿一條曲著,一條前伸,能讓葉聞箏擠在自己腿間靠得愜意點。
“就是想對你好,怎麼辦呢?”
柔荑攥起小拳頭,輕輕打著他的胸口。
“那就討厭你。”
“嗯,我討厭。”
“你還要走嗎?”
他說的有點委屈,咬住嘴唇,清雋的俊顏讓人不忍直視。
“爸爸會不高興。”
這話讓男人身體倏地一緊,肌肉輪廓漸漸清晰。她感覺到手心撫摸著的手臂越來越硬,抬起頭看到男人有些興奮的眼瞳。
“那就別走,說不定你都有寶寶了,想帶著我的孩子跑到哪去。”
往下一路摸索,小肚子柔軟的像某種小動物。
溫熱的大掌刺激著她的感知,葉聞箏起了一身雞皮。想起兩人頻繁又毫無阻隔的性愛,他每次刻意射進深處的種子,藏在頭髮下的臉悄悄紅了。
“沒有”
顧疏桐擁著冉冉睡著了,葉城心裡突然火燒火燎,走出病房看見坐在地上抱成一團的年輕男女,才知道自己這股沒由來的心火是為何。
“箏箏困了,我先送她上去。”
蕭烈抱著葉聞箏上樓,幾分鐘后又大搖大擺的下來。走廊里窗戶緊閉,煙味沒散開,葉城被這股子味道勾起癮來,蕭烈遞給他一隻,兩人各自靠在走廊牆上吞雲吐霧。
這氣氛很奇怪,兩個不久前還針鋒相對的人,如此平和。
“我們明天就走了,多謝。”
陳江帶著人過來,窗外陸陸續續很多車子進了蕭家大院,不說怕是沒機會再說。
蕭烈手一抖,煙灰燙了手指。
“你要帶走她?”他搖搖頭,“她不能走,你們也不能走。”
“常朔不會放過你們,他殺了昨天見到你的所有人,又一把火燒了常越住過的院子,如果我的人去的晚些,這人也留不下來。”
手指著窗外,有個渾身衣服都快要碎成破布條子的人被兩個人攙下車。葉城看著他年紀不小,還有點眼熟,半天后想起這人是以前跟過常越的。
“和我去看看嗎?”
“可以嗎?”
葉城是想去的,但他沒忘了這是蕭家,蕭烈的蕭家,一切都要按照主人的意思來。
“只要你想,沒什麼不可以。”
一語雙關,葉城跟在蕭烈身後走進蕭家的大廳,刻意忽略蕭烈話里的意思。
他自私地希望兒子好好的,卻也沒辦法用女兒去換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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